崔元庭似乎也在思考。
他负手向堂口踱了几步,望着外面的天色,沉默了几息,才转过身看向灵府。
“若这是你真心所愿,则我无有不允。”
灵府长长的睫毛眨了眨,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对着崔元庭深深一揖:“谢县尊。”
崔元庭看着她的背影,发出了无声的叹息。
落衙后,徐灵府跟随崔元庭一同等车赴宴。
赴宴的地址在楚邑县西北的兴禄坊,潘家派了装饰豪华宽敞的车舆来接。
端看这车内的铺设,就知潘家财力非凡。
车舆平稳地走了一段路,灵府发现兴禄坊与她之前到过的地方不同。
这里的院墙都比寻常人家高出一截,粉墙青瓦间偶有斗角飞檐露出,全然不见一丝破败穷困。
路过几户人家的门前都有兽石雕砖,虽然不大,但能把钱用在这种地方,肯定不是穷困人家。
这莫不是楚邑县的豪华别墅区?
如此想着,车舆已停在一座大宅前,漆黑的大门油光铮亮,门环处的兽首露着狰狞的大口。
却只在右上处挂着一方小小的木牌,刻着“楚云馆”三个篆字,倒是显得神秘而高端。
侍者迎接他们进了门,沿着雅致平整的方石板铺就的小径,走向一座雕梁画栋的三层的馆阁中。
丝竹之声轻漫地笼罩着周围,灵府发现院里景色精致非常。
矮松旁,一只仙鹤扑棱着翅膀飞到院中木桥下的流水,叨起一尾小鱼吞了下去。
两只小鹿相伴着,低着头吃着细草。
院子两边是精致的抄手游廊,青石铺就的小径直通花木掩映的六角观景亭。
谁能想到在小小的楚邑县城中竟有这样一个去处?
如此之境,真的是在民不果腹的楚邑县吗?
徐灵府生出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正在恍惚间,就听崔元庭问那侍者:“此处便是你们主人经常宴客的地方吗?”
侍者微弓着肩,一脸陪笑:“乡野之地,让县尊见笑了,主人偶尔在此宴请贵客。”
徐柏兴坐在楚云馆三层的开轩里,眺望着窗下院中的景致,享受着此刻的待遇。
每当来这里,徐柏兴就为潘家惊人的财力啧啧称叹。
说起来,潘家在楚邑县的宅院也不知有多少处,这楚云馆就是潘五郎宴请达官贵客的常处。
虽然不是第一次来了,但每一次徐柏兴都会非常欣喜激动。
楚云馆不仅器物精美景致好,而且酒菜非常讲究,但最吸引他的还是这里的歌姬艳婢,每每都让他醉梦风流。
可这种享受却不是他想有就能有的,以往不多的几次他是沾了蒋县丞的光,今天坐在这里却是沾了崔元庭徐灵府的光。
而现在他沾光之人已经到了楼下,徐柏兴看着走在崔元庭身后的灵府,嘴上露出了阴毒的笑意。
侍者引着崔、徐二人来到楼下,就见一位宽袖大袍的公子立在檐下,对着崔元庭躬身一礼。
“县尊大驾,五郎在此恭候多时了。”
灵府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潘五郎一眼,这位人是俊美的,可那眉梢眼角的笑意却有些别扭,怎么都让人生不出好感。
崔元庭点点头:“阁下就是潘五郎。”
“正是,县尊楼上请。”潘五郎引着崔元庭和徐灵府上了楼,灵府只见好大一间开轩,四面都设了食案,中间放着一块大大的钩纹团花波斯毡毯。
皮县尉、高县尉、蒋县丞却早已经到了,旁边各有一美婢服侍,就连那糟心的便宜大伯此刻也搂着一位。
诸人给崔元庭见了礼,立刻便有两位美婢服侍崔元庭落座。
灵府从未见过这等场面,不免有些局促。
徐柏兴见状,嘿嘿一笑,对潘五郎道:“五公子,县尊赏脸带了我侄女灵府过来,可是你看,小女子她没见过这等场合,别扭着呢。”
他涎着脸对崔元庭道:“县尊不如让她下去回避吧,免得她不自在,您也不能尽兴。”
崔元庭把脸一板,直视徐柏兴:“今天这个场合,徐司佐也来了,倒是让我意外。想来三日后我要的清单你一定能悉数交上了。”
“我、这,县尊你看……”徐柏兴摊了摊手,露出难为情的笑。
崔元庭才不想听他废话,直接打断:“可是有一条你要省得,这里没有你的什么侄女,只有我崔元庭的亲随。徐司佐喝多了就下去醒醒酒,这里轮不到你指挥。”
徐柏兴老脸腾地红了,他今天在这里当然是叨陪末席,刚才说话逾越也是仗着自己是灵府的亲大伯,却被崔元庭这么当众下了脸面,此刻已是难堪至极。
崔元庭看向身后立着的灵府,又目视全场诸人,朗声道:“今日崔某就把话说得明白,各位听清了。”
“徐灵府是跟着我的人,以后本官在的场合她自然可以在场,本官不在的场合她亦代表本官权宜行事。”
此言一出,场面立刻静了一刻。
诸人的眼光都向徐灵府看去,那诸多目光包含了各种意味。
灵府的腰板挺得笔直,坦然迎上诸多目光。
就在此刻,开轩走入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