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庭见他们夫妻如此,不欲勉强,伸手解下腰间的玉佩,递向刘二。
“崔某来此,定会为你等解决粮价问题。这块玉佩你拿去换些吃的,少则三天,多则不过五日,城中粮价必然下降。但有一条——决不允许你卖女。”
这人凭什么说自己能解决粮价问题?还要给自己玉佩?
刘二愣在那里,瞅着玉佩想接却又不敢接。
崔元庭见状,把玉佩递给那男孩,道:“这位小友,你是个有担当的男子汉,拿这块玉换些吃的,想办法度过这几日,照顾好你阿娘和妹妹。”
那男孩深深看了看崔元庭,扑通跪下,对着他磕了三个头,方抬头道:“请问恩人高姓大名,来日阿年定当报答您的恩情!”
崔元庭把玉塞进男孩手里,微微一笑:“不必,快起来,记住我的话,三天后记得让你家大人去城中米行看看。”
说完,便迈步离开,只留一家人在背后不断道谢。
徐灵府把刚才遭遇在心中一过,庆幸自己此番冒险还是冒对了。
这崔县令到目前为止都还不错。当时她选择投靠,也不是没考虑过万一这位县令的心并不像他的脸一样美好,又该当如何。
现下她似乎可以稍微放心一点了。
一个和她一样身无分文的人(钱都被她拿去请大夫、答谢渔家了),能够为解平民之急,以随身玉佩相赠,还不肯表明身份,而且除了自己没有别人见证,也足见不是为了沽名钓誉。
“你在想什么?”
崔元庭突然一问,徐灵府立刻道:“县尊仁心仁德,爱护百姓,属下实在感动!”
这个年轻的县令,看着不过弱冠之年,但却自有一股端方持重之感,灵府还不知道要怎样和他打交道。
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在领导面前适当提高话语中的“含屁量”是对的吧?
何况她真的觉得刚才崔元庭的作为还挺让人感动的。
崔元庭:“……”
这位姑娘,你的表情不太走心你知道么?
“徐小娘子,这里不是县衙,你也不是真的随从,不要一口一个县尊了,我姓崔名衡,字元庭,你我称名就行了。”
徐灵府一想也有道理,崔元庭孤身一人又是便服,他们之间也不是真正的主仆,自然也不能叫主公之类,于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是,元庭兄。”
接下来的路程,崔元庭更加沉默了。
沿路所见,让崔元庭心中颇沉。他年少有为,二十五岁就成了进士,圣上见他人才难得,曾有意让他在京中谋职,未来的升迁之路更为通达。
但八年叛乱,大宣朝泰半江山都遭遇兵祸,特别是河东、河南两道更为严重。少年时济世的理想让他主动请缨,去百姓遭难严重的地方做一番事业。
出发之前,他曾到有司专门了解楚邑县的情况,好做到心中有数。可亲眼到了此地,却发现问题比自己想得更加严重复杂。
楚邑县城已然在望,第一次做县令,还没到地方,所有随行人员俱被杀害,他怎能不心惊?
看着城门上“楚邑县”那三个风蚀雨淋的字,崔元庭不自觉摸向肩头伤处。
那日河边,那伙悍匪围攻他们九个人,目标决不是钱财,而是他的命,这就很奇怪。
何况遇袭的地方离县城不过十余里,吏部的公文应早已发到楚邑,按照惯例就该有衙役带着车马在县外迎候,但他不仅没有见到迎接他的人,反而差点遇袭身亡!
这让他不得不更加谨慎。
崔元庭与徐灵府进得城门,又向前走了几十步,忽然对面传来一阵喧哗。
一伙儿身穿黄衣的差役扭着几个人呼呼喝喝地走着。被扭之人身上有许多地方脏破,有的脸上还有血迹,似乎经过一番争斗。
被押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不顾脸上滴下的血,对着围观百姓喊着:“冤枉啊!我等都是此地的百姓,不是贼,那些米是我们好不容易凑钱买来的,衙门不能不让我们吃饭啊!”
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喊冤枉,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那为首的差役用棒子对着那人背后就是重重一击,男人被击倒在地。
差役怒道:“你们这些贼人还敢狡辩,这两天全县的米铺都没开,你们是在哪儿买的米!再敢嘴硬就吃我几棍!”
倒地的男人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沫,双眼满是悲愤:“你们这些天杀的贪官污吏,把持米市,让我们买不起粮,吃不上饭,你们难道就不怕报应吗?”
差役一边重重用棍击打,一边啐骂:“叫你满口胡言,老子这就打死你!”
又是米!
米粮的紧缺是横亘在每一个楚邑百姓头上的大刀,而徐灵府也是这把刀下受害的一员。
如不是家中实在吃紧,不得已竟要变卖徐灵府亡父留下的书籍典藏换钱,瞿氏也不会被徐大一家用还钱做诱饵,让徐灵府去做客了。
因此,当她看到被当街欺压的百姓,心中也悲愤起来,忍不住就要上前,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
她扭头看去,就见崔元庭上前几步,来到差役面前大喝一声:“住手!”
差役们正打得起兴,听闻断喝抬头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