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肯特山下斡难河畔。
河道中,大块大块的碎冰随着河水漂荡,大地上零零散散的铺着些许半融化的积雪,顽强的野草顶着寒风抽出了芽,一顶顶连成片帐篷里走出数不清的牧民,趁着大地回暖,骑上骏马,把牛羊驱赶到草地上吃草。
聚居地的正中心,一顶硕大的豪华金边帐篷外树立着巨大的旗杆,旗杆上面挂着一幅狼头大纛,在春风中飘荡。
这是蒙古人的王庭,大汗答里巴的王帐。
答里巴汗乃是本雅失里的儿子,明军上次北伐,阿鲁台惨败,本雅失里逃窜至妹夫马哈木处求得庇护,可马哈木不讲武德,反手便弄死了本雅失里,拥立本雅失里的儿子答里巴为汗。
自然,答里巴汗乃是太师马哈木的傀儡。
不过,阿鲁台那边确实不承认答里巴乃是蒙古可汗的,本雅失里一死,阿鲁台反手便拥立了阿岱为汗,蒙古一时出现东西大汗并立的局面;虽然同样是傀儡,阿岱比答里巴强了不少,阿岱手里还有个科尔沁部的,能拉出几千骑兵。
王帐中,年幼的答里巴端坐主位,一言不发,帐中的各部落首领们也没搭理他,纷纷看向坐在次位的太师马哈木。
马哈木刚回到瓦剌不过月余,他拿着汉王的关防,成功渡过长江,一路昼伏夜出,用了近两月才回到部族。
与他经历相同的还有孙子也先,瓦剌细作事件暴露后,作为使者,脱欢和也先并未受到刁难,不过是周围盯防的眼线多了而已。
为了不被一网打尽,又舍不得朝贡的赏赐,脱欢作为正使,自己留了下来,索性便让也先返回了瓦剌,且带着大明大皇帝命令瓦剌部共讨阿鲁台的旨意。
也先不过比马哈木晚半月回来,将大明皇帝的旨意交给了马哈木,马哈木看后大喜,便召集了五万瓦剌勇士,连带十万牧民,驱赶着牛羊作为粮草,一路往东迁徙,这才来到了肯特山下,斡难河畔——这里已经算得上瓦剌鞑靼交界地带了。
“阿鲁台这个狗崽子,他比草原上的独狼还要狡猾!竟然祸水西引,将明军引了过来!”一名长相粗犷的部落首领气愤的叫嚷着。
明军北征,一路行军,马哈木也早就收到了消息,并派了斥候昼夜打探,尤其是阿鲁台所部的动向。
本来马哈木计划的好好的,让阿鲁台与明军先打上几个月,等入了秋,双方疲惫之时,自己再引兵加入,可以趁着鞑靼虚弱之际,一举击溃阿鲁台所部,收编了鞑靼的部族,一统草原指日可待。
可没成想,阿鲁台那个狼崽子,一点都没有草原汉子的勇气,战都未战,竟望风而逃?
逃就逃吧,他还带着部族,往瓦剌的地盘跑?
就刚刚,阿鲁台再次派遣了使者找上了马哈木,这次连条件都不提了,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
你马哈木要是不发兵帮我打明军,我就投降明军合伙揍你!你也别想着跑,明军不熟悉漠北,我阿鲁台部熟悉!大家都别想好!
相当简单的阳谋,不过却相当实用,也相当恶心!
“阿鲁台部现在到哪儿了?”
马哈木一脸严肃,并未被气愤的手下所影响。作为瓦剌的实际控制人,他早已练就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
“东南方向百里处,已经停驻了三天了。”负责斥候的另一名首领站出来:“不光有阿鲁台的军队,还携带了大量的牧民!不过,牧民已经驱赶着牛羊转向正北方前进,哼!这个狼崽子,对咱们有所求,还防着咱们!另外,明军的动向也摸清楚了,他们在阿鲁台部东南两百余里处,大约万余骑兵,应该是那帮叛逆的杂碎,叫三千营的,剩下的,全是步兵!”
阿鲁台倒也不傻,不会将牧民迁移到瓦剌王庭,若不然,等战后,这些牧民属于鞑靼还是瓦剌那就难说了。
“步兵也不好对付!”马哈木悠悠叹了口气:“明军铠甲精良,结成战阵,又有神机营压阵,咱们的骑兵冲不破。”
“太师,您是要帮阿鲁台抵御明军吗?咱们不是已经与明军约定了
。共同讨伐鞑靼人吗?”
“此一时,彼一时啊!”马哈木站起来,从身后侍卫手里接过珍贵的地图来,这地图还是大元时期传下来的呢!
“阿鲁台都跑到咱们王帐边上了,放任阿鲁台被明军消灭,难保明军不会顺势出击,连咱们一起打!那可是朱棣!”
“不过,阿鲁台想要我瓦剌的帮助,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也先!去把阿鲁台的使者叫进来!”
正当马哈木与阿鲁台讨价还价商量着联合作战只是,距离阿鲁台所部东南两百余里一处弯曲的河道旁,明军的营寨依水而建,绵延数十里。
汉家行军扎营,可不仅仅是撑个帐篷就完事了的,有营寨栅栏,拒马,瞭望台,箭楼,陷马坑……而且要分前后左右等驻扎,不止布置一个营地。
为了防止敌军偷袭,大营周边还有骑兵不断地巡逻,更外围,更有精锐的侦骑夜不收打探情报,并负责清剿敌军的斥候。
中军大营内,皇帝的龙帐中。
众将聚集,讨论着眼下的战事。
大军自大宁一路北上,驱赶着阿鲁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