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宁随着表舅妈到了家中,果然,表妹房门紧紧关闭,门口堆着早上表舅妈给她放的早餐,竟是一动未动。
舅妈拍门道:“小语,是娘亲,带着表姐来看你了,你跟表姐不是一向挺亲的吗,开开门啊。”
敲了很久,也没有回答,唯有传来低低啜泣之声。
小宁看她不肯开门,索性翻了后窗进去,看见表妹果然在房中,用被子蒙头,不停哭泣颤抖。
洛小宁心道,这要一点点挤,她必羞不肯说,不如下个猛药,于是一把掀起她被子道:“小语,姐姐都知道了。”
林含语一下跳起来,一张憔悴小脸急的发红,眼中含泪:“什,什么?他明明答应,只要我听话,就不说出去的!”
洛小宁顺着坡道:“他要是信守承诺,还会是恶人吗?不过你放心,他只是酒后胡言,颠三倒四,若不是我认得你,也不知他在说你的。只是,我听他口中提到留影石三个字……”
林含语瞬间崩溃,扑在被子上哭道:“他,他拿留影石把我换衣服的时候录下来了……这要传出去,我如何见人……连爹娘都要跟着蒙羞……不如死了干净……”
说着,她激动得想往墙上撞。小宁忙拉住她。
这留影石,洛小宁是听说过的。其并非天然造物,而是世上有一些方士道人炼化出来的产物,此石光明如月,晶莹剔透,可以记录一段时间的影像,本意是为大理寺、刑部府衙这样的机构研发。被留影石记录下来的事实,铁证如山,无可辩驳。然而,事物总有两面,近世以来,留影石流落到民间,被宵小之辈所用,产生林含语这样的受害者,实在无奈。
但不幸中之万幸,据洛小宁前世所知,那恶少对表妹的欺凌是循序渐进的,听说如今还在录影威胁的阶段,那就尚未达到真正的身体侵害。
她扯住表妹:“小语不可糊涂,你若这般死了,白白送了性命,那恶少却连一根毫毛也没损失。”
表妹抽泣道:“那怎么办?”
洛小宁沉吟,问:“你可告诉夫子了没有?”
表妹一下哭的更厉害了:“我以为姐姐要说什么。从他一开始扯我头发,出言调戏,我就告诉夫子了。可他家有钱,每年给夫子送礼最多。夫子不过虚叱两句,也不管事。后来告得急了,他还说,一定是我穿的鲜艳,吸引了他,‘不然他怎么光骚扰你不骚扰别人啊?’”
洛小宁咬牙,气得够呛,这样的夫子,怎可为人师表。
她又道:“但他如今摄人换衣,已经触犯刑律,不如我们报官?”
林含语连忙摇,一迭声道:“不要,不要报官……他说我敢报官,就把那留影石放在街口,让所有人都看见我换衣服的画面……给天桥说书的,写一车子的香艳话本去……”
“这混蛋,着实可恶”,洛小宁握紧拳头,脸色涨红,一时却也语塞,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办法。
林含语擦了擦泪,反过来安慰她道:“姐姐,这是我自个命苦,他家财大气粗,放话出来,说捏死我就跟捏死蚂蚁一样……你还是别管了,别再拖累了你……”
她越这样说,洛小宁心里越是难受。
“管肯定要管的,你待姐姐给你想个办法出来,”她道,“你且告诉我,他大名叫什么,家里做什么的。”
“原来姐姐还不知道,”林含语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出来,“他叫钱英,是我同班同学,镇上的钱庄就是他家产业。”
“啊?”洛小宁心头一咯噔。这跟那些青楼姑娘说的居然是同一个人。
看来就是人们长期纵容。让这家伙食髓知味。从虐待青楼姑娘,又一步步祸害良家女子的。
洛小宁说了好些安慰的话,辞别了表妹,自己却在外头小巷子里打转起来。
形势这么凶险,对方这么嚣张,自己势单力薄,要如何既不伤害表妹一家,又能惩治恶人呢。
最极端的情况,她甚至想,反正她也活不久了,实在不行,去跟那恶少同归于尽,好歹避免他接下来祸害小语。
正想着,巷口跑来一个人,身影十分眼熟。
跑得近了,洛小宁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来人竟然是青楼里那香肠嘴的杂役。
就算在如此义愤填膺的时刻,看见他那张肉嘟嘟红艳艳的嘴唇一开一合,还是让人忍俊不禁。
洛小宁用力憋着笑,道:“你,你来做什么?”
“你在这儿啊,叫我好找,”香肠嘴插着腰,喘吁吁地道,“楼里姑娘们遣我来问问,女侠可打定了主意没有,不要叫她们失望了。”
洛小宁想,新仇旧怨加在一起,现在要是只简单蒙面打钱英一顿,可能真没多大意义了。反正这香肠嘴也不认识林含语,于是把表妹的事隐去姓名,简单跟他解释一番,说自己现在正在想更周全的办法。
没想到,香肠嘴听了,咧嘴一笑,本来就发肿的眼睛更眯成一条线,道:“这样啊,我这倒有个主意,女侠不妨听听?”
洛小宁眼睛一亮:“当真?”
钱英是个阔少爷,自小生的得人意儿,又是家中独子,老太太那真是宠得要星星不敢给月亮。
五岁时,他打伤过隔壁的小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