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蹊山,弟子居。
明明是大白天,屋内却因为居所的位置不好而有些昏暗。封遂点了一盏灯,坐在床边给受了伤的手掌换药。
灯下的青年宽肩窄腰,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明明已经过了三天,但是他身上的伤口却还是不见好。
医馆的人仔细检查了一番,却也不知道他中的到底是什么毒,只是给他开了几副伤药,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封遂将深绿色的药粉撒在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疼得眼睫轻颤,连手臂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他只穿着一身单衣,隔着薄薄的布料能感受到起伏的肌理。常年习武让他不同于那些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般弱不禁风,优美的线条被藏在粗糙的布衣之下,勾勒出这具恰到好处的成年男子身形。
豆大的汗珠顺着高挺的鼻梁滑落,封遂忍不住痛哼出声。
他想赶快好起来,然后下山接任务。
他用嘴咬着布条的一端,细细地将手掌重新裹上,然后拿起放在一旁的刀走了出去。
看了一眼毫无动静的传讯玉佩,他垂下眸子,缓缓地吐出一口气。
不知道崔椋现在怎么样了。
……
被惦记着的崔椋此时正坐在门槛上翘着脚逗狗。她把自己吃剩下的馊饭放在黄狗面前,它却连看都不看一眼。
“啧,一只狗都这么挑食。”崔椋可惜地将碗放到一旁,靠在门框上晒太阳。
这几天过得太过闲适,让她有空来思考一些之前被忽略掉的问题。
比如说,那个举报她的人到底是谁。
之前她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被人抓住把柄,明明那么多人都在外面卖东西,怎么就她这么倒霉?
这么想着,思过崖下突然出现了一男一女。
崔椋直起身子,眯了眯眼睛。
眼前的女子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裙,好似传说中的神仙妃子,清澈的眼中愁绪万千,看起来很是惹人怜爱。
崔椋认得她,她是山长的亲传弟子中最小的那个,上面还有两个师兄。因为性格温顺纯良,天资聪颖又生得貌美,全鹿蹊山几乎没有人不知道她。
“段笙鹤?你来干什么?”
“我来看看你。”段笙鹤看了看崔椋破破烂烂的衣服和随便挽起的头发,发出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你瞧,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明明之前曹总管已经警告过你一次了,怎么还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犯错?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关你什么事。”崔椋学着李秋荼翻了个白眼,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现在特地来跟我说这些,难不成之前是你告的状?”
可恶,咋不去搞别人呢!
“怎么能说是告状呢?”段笙鹤摇了摇头,义正严词地说道:“我这是也是为了仙山的声誉着想,要是大家都像你那么做,岂不是会让人觉得鹿蹊山上都是嗜财如命之辈。”
什么歪理。
崔椋盯着她清丽的面容,冷冷地哼了一声:“大姐,要不是你把这事捅出来了,外面的那些人能知道吗?”
段笙鹤和崔椋在很久以前就认识了。
当时是鹿蹊山建校周年庆,山长在台上发言,段笙鹤乖乖巧巧地跟在他后面,看着很是显眼。
崔椋才上山没多久,她根本就不认识这个所谓的山长亲传弟子,却还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她。
因为她跟小孩子模样的雾绡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虽然段笙鹤的容貌一直维持在十六七岁的少女模样,但这也不妨碍崔椋觉得她眼熟,简直就是小雾绡的等比放大版。
即便如此,她们之间也还是有一些区别的。
段笙鹤的眉眼含蓄内敛,犹如远山秋水,而雾绡即便是变小了,看起来也明艳锐利。
虽然崔椋不太喜欢她,但在周年庆之后她就把这件事情忘在脑后。毕竟她一个小小的外门弟子,平日里根本不会与段笙鹤有什么交集。
却没想到,自那天起,段笙鹤就像是抽风了一样,总是时不时地来找她的麻烦。
而直到现在,崔椋都想不通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
见崔椋一副不想理她的样子,段笙鹤皱了皱眉,下一秒却又恢复如常。
“你去镇上卖东西的时候,我看到你了。”她弯下腰来看着崔椋,眸子微微弯起。
“是吗,那真是谢谢道友的关心。”
一想到前几天受得苦都是因为段笙鹤的多嘴,崔椋就气得不打一处来,起身就往屋里走。
之前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男子突然抽出一把剑,拦在崔椋的身前。
“粗鲁无礼,不知感恩,这就是你们外门弟子的做派?”曾玄黎一向看不起崔椋这种废物,此时见她态度不好,更是心头火气。
不知感恩?怎么,难不成她还要跪下来谢谢段笙鹤不成?
崔椋忍住再次翻白眼的冲动,没再说话。
毕竟人家手里有武器,她肯定打不过他。
这个一直跟在段笙鹤身后的男子名叫曾玄黎,是菁华会丝竹堂的堂主,也就是学生会文艺部部长。
他喜欢段笙鹤的事,对于鹿蹊山弟子来说并不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