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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芙妮跟随其他人走到门边,回头多看了一眼。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妇人让她莫名不安,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对劲。她没敢走远,凝神聆听室内的动静。但传来的只有低低的絮语,偶尔伴随叹息、迟疑的沉默和尽力压低的呜咽。
“贝洛厄一直是这样的老婆婆?”达芙妮把看着塞墨勒长大的女官拉到一边,试图打探情报。
“‘这样’?”
她噎了噎,磕磕绊绊地用语言捕捉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特质:“她……尤其有威严?大家似乎都很尊敬她,不管是塞墨勒,还是其他人,都会自然而然地听这位老婆婆安排。”
“啊……这么一说确实如此,一直这样。毕竟除了塞墨勒殿下,另有两位公主的奶妈当年也是她。”
达芙妮还想继续刺探,但对方对于谈论奶妈丧失了兴趣,反而盘问起她的家庭背景--在其他人眼里,她这个表亲突然就轮换进王宫,还深受怕生的塞墨勒信赖,比贝洛厄可疑也值得探究多了。达芙妮只得按照赫尔墨斯给出的信息逐一回答,偶尔自由发挥。
与此同时,房间里不再有塞墨勒的哭泣声。贝洛厄好像真的在开解情绪不稳的少女孕妇。
许久,塞墨勒挽着奶妈的臂弯出来,一直送贝洛厄到内宫门口。她眼睛红红的,精神却明显好了许多。
“不要忘记我说的。”贝洛厄轻拍塞墨勒的手臂,没有再多看其他人一眼,径自转身。
目送老妇远去,达芙妮轻声问:“她说了什么?”
“我答应贝洛厄妈妈会保密。”
达芙妮皱眉,塞墨勒却蹦出一句:“我想好要向祂祈求什么了。”
不给她追问的机会,底比斯公主抿嘴笑起来,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愿望过早说出来就失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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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芙妮趁塞墨勒沐浴,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向阿波罗祈祷。她不敢离开太久,只简洁禀报了宙斯的承诺和突然造访的奶妈这两件事。
祈祷完毕,她在原地等待片刻,没看到赫尔墨斯凭空降落。大概在两位奥林波斯神眼里,这还算不上什么异状。即便贝洛厄真的是赫拉派来的眼线、甚至说是天后本人,目前还没能对塞墨勒造成任何危害。
而且尊贵如万神之王的伴侣,真的会装成老婆婆、对一个怀有丈夫孩子的凡人少女笑脸相迎,甚至以“您”相称?大概不会吧。
念及此,达芙妮安心不少,只是加倍留意呈给公主的饮食和衣物--在仇敌的饭菜和贴身物品上下是最古典的做法。
这一天平安无事地过去。
两日后的傍晚,宙斯再度来访。
达芙妮这次瞒着塞墨勒,提前躲进储物间,将门虚掩,缩在门后的冬季皮毛堆里。她怀疑贝洛厄的建议会与宙斯有关,因而愈发想知道塞墨勒究竟会从宙斯那里求得什么。
“塞墨勒,我的爱,看起来你已经决定想要什么礼物。”宙斯愉快地轻笑。
“不管是什么,您都承诺会实现我的愿望?”
“当然,我对冥河女神斯堤克斯承诺,只要是你的愿望,我都会尽力实现。”
塞墨勒深呼吸,宛如念诵早就拟好的演讲稿般一口气说出来:“宙斯,我的王、我强大的爱人,我的姐姐们虽然表面上恭喜我承蒙神恩,其实现在依旧不相信我腹中的是奥林波斯众神首领的骨肉。而且您是如此风流多情,我该如何相信您不会很快将我和这孩子忘记?所以,我请求您,我恳求您,向我展露您真正的神威吧,以您去见白臂的赫拉时的模样拥抱我!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任何人敢于质疑这孩子的父亲是谁,我也不会再有一丝一毫的不安和疑惑。”
片刻死寂。
宙斯笑了一声,这次的笑声刻意放柔,循循善诱,达芙妮不由搓了搓手臂上冒出的鸡皮疙瘩:“除此以外,你没有别的想要的?我允许你再许一个别的愿望由我实现。”
塞墨勒的嗓音开始发抖:“没有!这是我唯一的愿望,您承诺一定会实现的愿望。”
“傻孩子,你不知道你在向我索求什么。”宙斯突然换上了年长者的口气。
塞墨勒尖声道:“如果您不愿意像对待天后一样对我,不妨直白地告诉我!”
“我--”宙斯几乎立刻放弃了解释。也许公主的口气冒犯到了祂。“如果那便是你毕生所愿,我亲爱的。”
一股恶寒击中达芙妮,她下意识从皮毛堆里站起来,想冲出去阻止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即便她和塞墨勒一样,并不清楚为何前一刻还慷慨大方的宙斯,会如此不愿应允这个请求。
但绝对不会有好事。
在她起身的那个瞬间,足以刺伤眼球的强光从门缝中迸裂,她下意识阖目。
轰隆!震耳欲聋的雷霆在近处炸开,轰,又一声,又数声。达芙妮感觉自己的耳朵失灵了,有片刻什么都听不到。嗡--像很久以前看过的战争题材电影,轰炸过后,尖锐的噪音刺痛双耳,也反复摩擦着脑髓,唤起强烈的呕吐冲动。最先逐渐恢复的居然也是听觉,仿若有巨蟒吐信,低哑的嘶叫舔舐着耳膜,她睁开眼,透过止不住的生理性泪水,看到火红的光焰穿透门缝映在墙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