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看起来东阳的这一位首辅大人好像是对传统的诗词歌赋有一种天然的拒绝了,这些年不管是上奏折还是写文学,语言措辞也是显得十分的寡淡无味,这么多年下来,更是没有一片能够让自己名扬海外的传世佳作,也从来没有人听到过,他对哪一位文学大家所提出赞扬。
事实上只有李德林和几位同李敬城关系十分可靠的老友才知道,李敬城也会钟情于许多读书人的佳作,尤其是那些能够起到画龙点睛的佳句,不管是那些能够气吞万里如虎的边塞诗还是那些寂寞空虚冷的闺怨诗,也都是各有所好,也是尽数的全部将其放到了自己自编自订的书本之中。
这大概就是李敬城口中的宰相度量了。李敬城正在书房之中一页一页的翻看着书本的时候,老管家突然一路小跑的跑上了台阶,低声说道:“启禀老爷,朱文少爷来了。”
可能是来者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法,李敬城脑海之中算是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说些什么,虽然他在朝堂之上能够说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但是在家里却还是一般。几个儿子也算是有些迂腐气息,竟然和自己也算是老死不相往来。自己的这位外甥倒是唯一算的上是和自己比较亲近的。
朱文快步的走入到了这栋府邸,李敬城虽然面无表情,可还是下意识的不断地看了看不远处的外甥。
人越老越念旧,直到岁数大了,才知道有人关怀的好处。
朱文还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德行,快步的跑进了这个院子,手里拎着一个东阳城到处都可以见到的小玩意,是江南水乡那边所流行的铜皮小火锅。每逢冬季,大门大户都会派遣一些家仆出来买些取暖用的玩意,而这些铜皮小火锅也会成为那些大家闺秀所相互闲聊的谈资。里面铺满了炭火,上面在覆盖上一层灰,简单便捷。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在那个严寒的冬天,都喜欢拎着这种物件,李敬城在没有当上东阳这个官员的时候,自己也经常使用这个,因为同那些地龙比起来,确实要能够剩下不少的炭火,就算是有些贫寒的人家就算是咬咬牙,也能够勉强的用上。
现在的李敬城可不是当年的李敬城了,大可不必的用的上这个。朱文通着管家要了一些炭火,一顿的鼓捣完毕之后,便将火炉递给了李敬城,李敬城先是愣住了一下,随后也是接过了炭火将其放到了自己的手上,不得不说,顿时暖和了几分。
朱文随后自己又朝着管家要了一根小板凳,自己则是絮絮叨叨的说道:“舅舅,不是我说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在外面看书。人家是寒窗苦读,你这不是暖窗受罪嘛。”
好不容易能够来一个安慰自己老爷的人,一直在身旁的管家也是笑着离去。这些话啊,也就是朱文少爷敢说,其他人就算是老爷的亲生儿子也是万万不敢说这样的话的。自家老爷只要稍稍不耐烦了一个眼神,自己身边的人就会战战兢兢,如同冬日在河面上站立一般。
朱文也没有去管管家的表情,而是用自己手中的铁钳拨了一下火中的炭火,自顾自的说道:“舅舅,我可没有别的意思啊,我只是听那些市井小民说最近你这位首辅大人说话也是越来越不管用了。原来许多芝麻小官都敢对你说的话打马虎眼了,尤其是翰林院和国子监的那些名流读书人们,整天吃饱了没事做,隔三差五的就会写出一些借古讽今的诗词,明里暗里的让人恶心的很。更有甚至,还有说你是祸国殃民的国贼。”
看着朱文越说越气喘呼呼的样子,李敬城则是笑着问道:“还有没有别的?”
朱文看到自己舅舅一点也不在意,冷笑道:“我的亲舅舅,有啊!怎么没有,我这说的还是那些能够稍微上台面的了。”
李敬城风轻云淡的反问道:“你自己都说过了只是那些芝麻小官在那里随意的大肆吹鼓。”
朱文见到李敬城没有提高重视程度,自己则是双手放在炉子上面慢慢的烤火,头也不抬的说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现在舅舅你若是不及时的阻止,等到这条堤坝彻底崩坏的时候,还有救。”
李敬城微笑了一声:“舅舅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情吗,要是没有别的事情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朱文听到这里猛然的抬起头来,眼圈已经有点发红了,随后说道:“我这趟来,其实不光是说我自己,还有我那两位表哥,他们现在过得虽然不算是水深火热,但是每天也是郁郁寡欢。明明你在朝堂上做的这些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要因为这个到处的忍气吞声。”
李敬城随后打断了朱文的言语,平静的说道:“送客!”
朱文愕然,随后自己的眼泪一下子就涌现出了眼眶,自己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本来就是外人,所以从小也就没有打算能够沾到你什么光彩,但是我的那两位表哥可是不同,他们为了给你沾染上什么麻烦,自己连面都不敢见你一面,你现在竟然都不惜把他们拉下马。”
李敬城望着庭院里面满地的积雪,白茫茫的一片,兴许是还带有几分文人的诗情画意,半日都没有人去打扫,轻声的说道:“李家一门,自当义不容辞。数十年来天下纷争不断,皇权天命所赐,不容丝毫退却。”
朱文缓缓抬起头,他现在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