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哥儿十七岁这一年的初夏, 国公爷因病过世。
已是一城守备的赵桓荣得到消息,带着十七岁的长子和十五岁的次子连夜赶回京城奔丧。
丧事办完,就是初秋了。
赵桓荣带着长子返回辽东, 将次子赵昱存留在京城读书。
赵桓熙袭了爵位, 五房儿孙按着国公爷的遗嘱分了家。中风的老太太还活着,按着国公爷的安排,她由五房奉养。
其它四房陆续搬离国公府之后, 国公府一下子空了下来。
殷夫人将老太太住的令德堂家具全都换过, 重新布置一番, 搬了进去,将嘉祥居让给了徐念安。
回哥儿和淳姐儿都分得了自己的院子, 十一岁的桐哥儿和八岁的槐哥儿因年纪尚小,依然跟着徐念安住在嘉祥居中。
因为赵明坤被逐出了宗族, 作为承重孙,赵桓熙要代其父为国公爷守孝三年, 丁忧在家, 每日除了画画写字,便是敦促两个小儿子的课业。
回哥儿天资聪颖, 早早过了童试,若非国公爷病故, 他今年都可以参加秋闱了。
他自幼由国公爷亲自教导武术, 常在膝下承欢, 与国公爷感情深厚。因旧年伤病之故, 国公爷在过世前已缠绵病榻两年多, 虽是一早心有准备他会走, 但他真的走了, 回哥儿还是很伤心不舍。
这日午后, 徐念安刚把赵桓熙赶到书房去,回哥儿忽然来了。
徐念安有些惊讶,今日并非是旬假。
“娘,我有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回哥儿进门便道。
“何事?”徐念安让他坐下,喝口茶慢慢说。
“娘,我……”回哥儿自小就不是个拖泥带水的性格,可此番刚一开口,便犹豫起来,似是不知该如何措辞一般。
徐念安耐心地等着他,并不催促。
过了一会儿,回哥儿搁在桌沿的手握成了拳头,抬眸看着徐念安正色道:“娘,我想离开京城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天地。”
不等徐念安说话,他移开目光面露羞惭,道:“我知道太爷爷过世不久,府中又遭变动,我不该在此时离开。而且我身为长兄,如此行事是给弟妹做了不好的表率,可是我……我真的没办法静下心来。”
“去吧,你想去哪儿都可以,我和你爹不会阻止你的。”徐念安道。
回哥儿愣住,再次抬眸看向自己的娘亲。
“你是我和你爹的长子,生来就肩负重任。总有一天,你会像你爹现在这样,要担负起整个家族的兴衰荣辱。你想趁我和你爹还年轻,府中不用你过问时出去走走,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可以的,不必想太多。”徐念安温声道。
母亲宽容的态度让回哥儿益发惭愧起来,他神情挣扎,“可是……”
“可是什么?父母在,不远游?”徐念安微笑道,“你忘了后面还有一句,游必有方。出去之后,每到一地都别忘了写信回来报个平安,让我和你爹放心即可。”
回哥儿缓缓点了点头。
徐念安又道:“你爹那里由我去说,但是你祖母那边,只能由你去说了。”
“我打算带祖母一道走。”回哥儿道。
这回轮到徐念安愣住了,“带祖母一道走?”
回哥儿点头,道:“小时候就常听祖母念叨想回金陵,如今她好不容易清闲了,我打算带她去金陵看看。”
“可是你祖母六十五岁了,如此长途跋涉,也不知身子吃得消吃不消。”徐念安有些担心。
“祖母身子还算硬朗,我们走水路去,慢慢行,应当是没问题的。祖母虽已六十五岁,可现在也是她余生最年轻的时候了。若现在不去,只怕将来会比现在更难以成行。”回哥儿道。
徐念安思虑一阵子,道:“你先去与你祖母商量吧,看她愿意不愿意去。”
回哥儿去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后,他又回转,说祖母想等出了孝再回去,但祖母同意让他出去走走。
徐念安遂去与赵桓熙商量此事。
赵桓熙听说回哥儿想出去走走,叹息道:“十二年前咱俩想要出去走走,撇下了他,如今轮到他出去走走,撇下咱俩了,倒也公平。他有武功傍身,再派两个小厮,四名护院跟着他出去,保障他的安全便是了。”
“我觉着,他说的出去走走,是指他单人匹马,出去走走。”徐念安道。
赵桓熙:“……”一句“这如何能放心”到了嗓子眼,终究是没能说出来。
再怎么让人不放心,还能比当初他上战场更让人不放心么?
因果循环,只要自己做了父母,终有一日会体会到当年自己父母的不易。
他出了书房来到回哥儿院中,回哥儿正在房里收拾东西,见父亲来了,忙停下来过来招呼他。
赵桓熙眼巴巴地看着容貌肖似自己,神态却从容沉着的长子,愁肠百转,最后只问得一句:“出去走走,你打算去哪儿?”
回哥儿拿出一张舆图铺在桌上,赵桓熙一看,舆图上都画好了路线,从京城出发,走什么路线,到什么地方,到了之后去看什么风景名胜,抑或拜访什么名人隐士,一笔笔写得清清楚楚,方方面面都想到了,根本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