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
冬日山路上的夜色来得迅速,了无声息,恍惚行军间,已紧随身后,一路追了上来。
不知不觉间,松也肃穆,石也黯淡,影也婆娑,大军行了不远,
渐入山地,山路崎岖,甚是难走得很。
忽见前方山岭上,一个少年道士迤逦而来,口中高声歌唱道:“山路崎岖那可行,仙人往矣纵难迎,须知死者何曾死,只愁生者难长生。”
那年轻道士一面高声吟歌,一面缓缓走来,大军于是放缓了步伐。
渐渐行至马前,借着夜色,李九州仔细一看,大吃一惊,原来不是别人,却是罗公远,只是宛如返老孩童一般,年轻了数十岁。
这人莫非是真神仙,李九州连忙下马作揖,问道:“罗真人无恙。”
罗公远停下脚步,看着他哈哈大笑了起来,“圣人尊礼神仙,先前却把贫道一番戏弄,如今通玄先生怕杀,已诈死了,叶尊师也无处可寻,不知圣人要与何人寻道。”
李九州听得他口中对先前的事情有些不满,说道:“圣人已经对先前之事忏悔思过,还望罗真人不要放在心上。”
公远笑道:“修道之人,六根清净,你不必多言,我有一封书并一信物寄上于圣人,只是我不便前往,你可为我致意。”
李九州虽是要赴安西,好在此时出京不远,也来得及派人送回去。
罗公远即刻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来,外面重重缄题,递到了李九州手中。
李九州定下眸色想了想,说道:“圣人正欲向罗真人谢罪,还请真人前往,以慰君心。”
罗公远眼眸闪亮,摆了摆手静静说道:“我亦无他言,只要他能远离宫中女子,更谨防边上女子,自然天下太平。”
他说的不就是杨贵妃吗,至于边上女子是谁,李九州仔细一想,莫非是安禄山。
安字内有女字,想来应该便是如此。
这罗公远真是神了,难道他真能预料后事。
“罗真人,还请到旁边一叙。”李九州伸手引路,走到一旁安静之处。
“真人看朝中诸大臣如何?”李九州心想他真有这等本事,不如让他算算朝臣结局。
罗公远面色如水,淡淡说道:“李相恶贯满盈,死得不冤,又有身后之祸,也算报应,杨相尚有几年玩福,其后可想而知也。”
见他这般直接的说了出来,李九州倒欣赏起他直来直去的个性,满面敬容的躬身问道:“罗真人看我如何呢?”
罗公远摇头不语,只是微笑。
李九州仔细揣摩着他这是何意,见他再无相问,罗公远举手作揖:“就此别过。”
李九州回过神来,也作了个辑。
罗公远走了几步,突又凝步,回头说道:“你性情飞扬,但却是难得的聪颖慧黠,他日若是不嫌弃,我于龙虎山上恭候。”
李九州唇边浮起清冷的笑容,轻声道:“多谢罗真人抬爱,日后若是有缘,自当亲临拜访。”
“好啊,年轻人雄心壮志……再好不过……”罗公远慢慢说着,已经渐行渐远。
军中先前见过罗公远的人,无不咄咄称奇,又相互传颂,都说道罗公远真是活神仙。
李九州心想:罗公远让皇帝远离女子,这话说得有道理,也不能让被人去传话,此处离长安不远,纵马赶去的话,半日便可到,罗公远这东西,还是自己亲自送去了。
主意已定,便命大军原地驻扎,自己趱程回京。
一路快马加鞭,直接来到华清宫,说明了来意,皇帝忙让其觐见。
见了皇帝,李九州将路遇罗公远之事,以及罗公远所言细细备奏,呈上书信。
皇帝听完,大为惊诧,拆视其书,却无多语,只有四个大字:安莫忘危
下面注了一行小字:外有一药物,名日蜀当归。
皇帝看了,沉吟不语,过了一会,将书信递与李九州看,问道:“李卿可知其所说何意?”
蜀当归三个字,说的很明白了,皇帝不知,李九州却明明白白。
但这都是多年以后的事了,此时也不便说出来,便将书信还与皇帝,“罗真人所言深奥,臣亦不知。”
说完,李九州又将罗公远所说远离宫中女子的话跟皇帝说了一遍。
皇帝叹了口气,悠悠说了起来:“昔日罗真人常劝我清心寡欲,可以延年,现在又说须要远女子,又让我莫要忘危,这些却是想不明白。”
又瞥了一眼书信,接着说道:“那蜀当归或是一味延年良药,却不知到哪里去找,但他明明被杀,如何却又在那里?”
李九州亦是想不明白,罗公远先前明明已经被砍了脑袋,怎么又突然死而复生了。
皇帝踱步,来来回回走了一阵,唤来了内侍,命速启罗公远棺椁,自己亲往查看。
李九州也跟着他一起去看,待到打开罗公远的棺椁,棺中却一无所有。
皇帝嗟叹说道:“神仙之幻化如此,朕小人之心,徒增笑耳!”
李九州在旁边见他心神不安,心想罗公远所说不假,要想天下太平,皇帝必须远离杨贵妃和安禄山,这跟自己的想法也是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