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卿,我可真是小看了你。”杨国忠当头来了一句。
李九州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他看出了自己的计谋。
杨国忠眼神有些怪异:“将告状之人关入大牢,这可是京兆府百年未有之事。”
原来是因为这个,李九州心里平静了下来。
“我该说你这事办得好呢,还是该说你鲁莽,为了维护鲜于公,你将告状之人关起来,但这样一来,鲜于公岂不被人诟病。”杨国忠的声音有些含糊。
这下李九州更加肯定了,是鲜于仲通让杨国忠给自己施压。
虽然他明白杨国忠是什么意思,还是忍不住问道:“不知杨公是何意?”
“你平日做事都挺聪明,这次怎么反倒糊涂起来了?”
李九州苦笑一声,“我这么做,也是为了鲜于公着想。”
杨国忠很严肃的看着他,“你打算如何还鲜于公清白?”
这话也正是鲜于仲通想问的,他接下来想怎么做。
李九州沉默着,眼神黯然下来,给人一种壮气凌云的感觉。
他正眼看着杨国忠说道:“诬告朝廷命官,与法与理不容,我只不过做了一件别人都想做却不敢去做的事。”
他说的理直气壮,以至于杨国忠将眼睛转向一旁,不愿意跟这样一双大义凛然的目光对视。
“听说先前征讨南诏之时,你在蜀地结识过一些人。”杨国忠走到了他面前,似是有所怀疑。
“他们都已经死了。”李九州眼神里带着忧伤。
杨国忠话里有话:“那便好,李卿切不可听信小人之言。”
李九州并不答话,而是皱起了眉头。
见他不说话,杨国忠回到座上,捧起了青花茶盏,一如往常般波澜不惊的神情里又多了一丝愁容。
第二天,再回到京兆府时,京兆府门口已经被一群愤怒的老百姓围得水泄不通,高喊着放人,严惩凶手。
见民情鼎沸,鲜于仲通躲在了府内,不敢露面。
李九州心中一喜,也不去管,任由他们这样闹吧,事情闹得越大越好。
京兆府一群手下没得到上司的命令,只能护住门口,防止有人暴力闯入。
数百人围堵京兆府,这可不得了,事情传进了皇宫,皇帝命人宣鲜于仲通和李九州觐见。
两人也只能从侧门而出。
来到华清宫,两人行完礼后,跪地俯身,皇帝并没有让他们立刻平身,而是一步步走了过来。
鲜于仲通微微抬头,那种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心惊。
“说说吧,是怎么回事?”皇帝将眼光看向远处,李九州并不知道他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鲜于仲通,于是选择沉默。
见他不开口,鲜于仲通忍不住了:“回圣人,是一群刁民,诬告于臣。”
“几百个刁民诬告你?”皇帝将眼光看向了他。
“正是。”
鲜于仲通说完,突然又觉得不妥,补充了一句:“是因为先前李少尹将告状之人关入了大牢。”
皇帝哼了一声,对着李九州说道:“你倒还挺维护你的上司。”
李九州抬头看了他一眼,故意道:“回圣人,他们告鲜于公先前在蜀地屠杀村民,用村民的脑袋冒充军功。”
“起来吧。”皇帝语气稍缓。
“谢圣人。”两人这才站起身来。
皇帝转身向龙椅走去。
没走几步,突然停在了鲜于仲通面前,问道:“鲜于卿,他们所说冒功之事,可有其事?”
鲜于仲通有些意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回圣人,那些都是刁民之词,不足为信。”
皇帝深深看了他一眼,踱步走到龙椅上坐下,不紧不慢的问道:“李卿以为呢?”
李九州目光微凝,缓缓说道:“臣以为,一人之言,或不足以为信,数百人之言,应是不假,除非他们想造反。”
鲜于仲通缓缓转头直视着李九州的脸,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此时倒打一耙。
李九州并未理会他,接着奏道:“臣见那些只不过是普通百姓,手无寸铁,况且围堵京兆府,也并未做出逾越出格之事,不像是造反的样子。”
鲜于仲通有些愤怒,脸色沉了下来,“此事皆是因李少尹抓了告状百姓而引起的。”
李九州语气中寒气碜碜:“先前那群人欲图火烧京兆府,我抓的乃是闹事之人,此番这群人却并未动武,鲜于公若是被冤枉的,不如召那些百姓前来对峙。”
鲜于仲通恼怒道:“皇宫御前,那群草民怎配前来对峙。”
“鲜于卿此言差矣。”皇帝淡淡说到,“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昔日太宗时魏徵曾说过,怨不在大,可畏惟人,载舟覆舟,所宜深慎,此事,不容小觑,你觉得呢?”
怨恨不在于大小,可怕的只在人心背离,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些道理,皇帝是都明白的。
李九州心想:可惜李隆基日后却忘了这番话,最终毁于人心背离。
鲜于仲通不知如何作答,犹豫着说不出话来。
李九州当即踏步上前:“鲜于公若真是问心无愧,又何必遮遮掩掩,臣以为,此事或非诬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