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岚汀,也不懂。
王娣的身体在一年后终于恢复了,可“家”里的男人们、女人们,却剥夺了她去上班、她拥有属于自己的生活的权利。
孩子哭了、孩子尿了、孩子拉了、孩子吐了、孩子被奶奶打了、孩子被爸爸骂了……
这就是她三十岁后的人生。
她得了抑郁症,诊断书换来了一份离婚协议。
她以为离婚了,一切就能回到从前。
但事实却是……
她已经被折断羽翼,缠在了一层又一层的裹脚布里。像个蛹似的,蝴蝶的蛹还有破开的一天,可她的世界,却再也亮不起来了。
她在病院里一直表现得很配合,甚至还主动作为志愿者,参加了大大小小的科研项目。不是因为她还展望着未来,只是因为,她想在一切结束之前,至少在这荒谬的世界里,留下哪怕一丝,自己活过的痕迹。
在天知道多少次的拍练后,她顺利支开医护人员,拿到顶楼钥匙,爬上了病院的屋顶。
她望着那把天空染成了紫色的夕阳,望着大学城的朝气勃勃、人来人往,一跃而下……
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
我能……不当女人了吗?
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可笑地想着。
……
为了给即将到来的休假腾出空隙,冬葵这周的工作直接被安排成了连轴转,等再次找到机会登陆《破蛹》的时候,已经是周末了。
随着抗战胜利,游戏也到了最后一章,时间线跳至十年后。
十年后的大昌已经从封建君主制成为了君主立宪,夏侯越是当之无愧的帝王,而夏侯零则凭借赫赫军功,以女子之身,成为了立宪后的第一位亲王。
游戏时间里的“今天”是抗战胜利十周年几年,参加完阅兵仪式后,夏侯越欲言又止地将玩家带去了烈士陵。
“阿零,有件事……我瞒了十年,还是决定,应该让你知道。”
或许是游戏制作组在这里调整了某些体感参数,冬葵只觉得自己登上山陵的脚步竟好似虚浮了起来,耳朵嗡嗡响着。
“抗洋战争的胜利,是每一位大昌人抛头颅洒热血所换来的。他们的职责,他们的角色,有的像我们一样,站在光明面,获尽功勋与荣耀,有的却……注定在我们这一代人入土之前,无法拥有本该属于他们的勋章。他们忍辱负重地潜伏在敌营之中,受尽唾弃、受尽谩骂,为了大昌背负着乌有的罪名。”
“甚至,倒在了……同胞的刀枪之下,死无葬身之地。”
“但他们才是,真正的英雄。”
“阿零,你曾经问过哥,那些情报是从哪儿来的,敌军的自乱手脚是怎么回事,我那时候无法说,但现在能回答你了。它们是,它们来自……”
“池瑛。”
轰隆!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炸碎了的冬葵胸口的什么。
掌心的冰冷触感又回来了,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顺着那冰冷坚硬,淌到了冬葵的指尖上。指尖被烧得生疼,疼痛一路蔓延至心口,痛到她都无法呼吸了。
“她就葬在上面,是那块……无字墓碑。”
无字,墓碑。
为大昌而死,却连姓名都无法留在墓碑上。
冬葵痛极了,她知道自己是该流泪的,可她也知道,自己无法流出泪来。
哗啦——
倾盆大雨,迎头落下。
像是在……替她哭泣。
同一座城市,虚拟与现实,不约而同地笼罩在了暴雨之中。
冬葵在雨中拖着灌铅的步伐,缓慢地攀上了山丘。
朱岚汀踩着雨挪动着千钧重的脚步,走进了殡仪馆。
冬葵来到了空荡荡的无字墓碑前……
朱岚汀找到了无人认领的骨灰盒……
“对不起,我来晚了。”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