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沅思绪一转,张口就道:“不急。总要让顾大夫详细吩咐了你跟前的人……”
去厨房烧水的福顺在这当口回来了。福顺个子小,拎着巴掌大的茶壶自春桃跟前走过,晃晃悠悠的,看起来着实不是能照顾人的样子。舒沅悻悻地止了声。
福顺见着舒沅,中气十足地问安,他感激道:“多谢小姐。”
舒沅带来的人和跟在林娘子身后看热闹的人堵在院门口,围成一团。福顺回来的路上大概听到许多闲言碎语,他这时分外懂事,诚恳道:“小姐不必担心。六公子每次……从马庄回来都要缓几天,从前都不曾晕过,两位大夫都看了,最多是日常起居有些不适。”
顿了顿,又保证:“福顺必会好生照看公子,不让外人说定远侯府的闲话。”
福顺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舒沅更担心了。
舒沅看向裴见瑾,放轻了声音,缓道:“六公子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让人来隔壁找我。”
顾大夫被定远侯府奉为上宾,出手便与那安庆堂的大夫不同,把脉后还在裴见瑾小臂和肘弯处摸了摸。此时,裴见瑾的小臂搭在桌上,他缓慢握拳,臂上筋脉骨肉牵动间颇为无力。
听到舒沅这句话,裴见瑾动作一顿。
再有两三日,等同伴返程,舒沅便会离开。午间用饭那会儿,福顺语带憧憬,十分期盼这位舒小姐能多待上几天,林娘子顾惜脸面也会让他们过得舒坦些。
裴见瑾那时没打断福顺的畅想。都不用他说,等这位娇小姐行善积德的兴致一淡,福顺便能明白,祈盼旁人为自个儿做点什么事,是最白费心力的。
定远侯府送点心的小厮过来,他没让进门。福顺看在眼里,看懂了他不想再与人再有牵扯的意思。
但这会儿看他要逐客,福顺立马就将道谢的话说了出来。这是在怕他出口的话太过直截了当,惹得她伤心。
舒沅眼巴巴地望着他,瞳眸清澈。裴见瑾目光与她相触,她的眼睛便亮了亮。裴见瑾忽然觉得,她应当是很容易被惹哭的。
裴见瑾将这莫名冒出的思绪压下,看向她:“贵府侍卫将我的刀一并带走。外面既然有如此多人候着,不如便令人去取来。”
舒沅攥紧袖缘,抿唇犹疑。
她用膳前,就有人将白麻布包着的刀呈来给她看。她那时留了个心眼,叫人暂且放着。裴见瑾防心甚重,她留着刀,过后也好用着还刀的借口再来。
没想到他开口问她要的第一个物件,就是这刀。
不过东西本该就还他,舒沅在一瞬遗憾后,唤人去取了。
回去拿刀的仆从走了,她的脸色却还没缓过来,颓丧都写在脸上。那双眼睛明润漂亮,一喜一怒都蕴在里头,叫人看得清楚。
只有一分的委屈,却显得十足可怜。若不是还在定国公府的地盘上,一定有人舍不得她受这委屈,要拥着她轻声哄慰了。
裴见瑾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却只是轻轻收回目光,不再看她。
舒沅的心情很快就好起来。
一个借口没了,再找一个就是了。她虽然没做过什么离经叛道的事,沈彻可没少做,将他那一箩筐冠冕堂皇的托词捡两个来,也够用了。
待取刀的仆从回来。舒沅亲自接过递给裴见瑾,问道:“怎么没有刀鞘?我让人配好再还你吧。”
她唇边笑意温暖,语气诚挚,好像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被欢迎的客人。
裴见瑾将刀接过,目光专注于手中之物,拎着刀柄解开刀身上缠绕的麻布,答道:“不必。这刀并不常用。”
舒沅哦了一声。
不常用还让她立马还来,这是有多想划清界限。
告辞时,舒沅没说改日再来看他这样的话。若她灵光一闪想到的托词,当面被他否了,那多丢人啊。
舒沅一走。院门外凑来看热闹的奴仆也散了。孤寂小院重归平静。
枯叶层层叠叠,堆积在道上。她领人过来,也没让人步入院门。碎叶铺陈在地,只显出一条窄细小径,通到门前。裴见瑾默然收回目光。
福顺将茶壶放在小炉上,当中红彤彤地燃着炭火,正是舒沅差人带来的。微弱红光映在裴见瑾眼中,即使不靠近,也能远远地感觉到一丝温暖。
细竹篾编成的筐放在福顺脚边。
在这漏风渗雨的屋舍中,这些炭撑不到风雪交加的严寒冬日。往后要受冻的日子,还很长。
回到自家别庄,舒沅想起一事,脸颊慢慢红了。春桃走在她边上,紧张地看了好几眼,生怕她有什么头疼脑热。
先会儿林娘子在外喊了两句,他便来开门。那,那她趴在窗口偷瞧,他岂不是全看见了。舒沅霎时间脸如火烧。
舒沅只得往好的去想。那屋子里昏暗得厉害,她至少知道他还缺些蜡烛灯油。
安国公府二爷裴有继这人,才干平平,但惯会揣摩上意,凭着溜须拍马和安国公府的祖荫,仕途比常人要顺上几分。裴有继置身朝堂十余年,没学到旁人的机敏,心中的算计却不少。
裴见瑾身处荒僻别庄,连个寻常管事都能呼来喝去,便可见得裴有继毫无体贴之心。
舒沅灵光一闪,想出了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