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
我正坐在教室里画画。
孤儿院里时常会有一些年轻的哥哥姐姐来,绘画也是他们教的。
他们还教唱歌,一些很简单的英文歌,我对这些也不过刚开始的时候约摸有几分新鲜,慢慢的就没了兴趣。
随着时间线拉的越来越长,若非闲来无事常爱翻一翻那本红壳子都磨旧了的相册,我几乎都要想不起来爸爸妈妈的样子。
所以我喜欢画画,因为它赋予了我对他们的想象。
夏日里的蝉颇为聒噪,三伏天本就热的人心头发慌,偏它们还要没完没了的叫。
年幼的孩子少有不多动的毛病,早就嚷嚷了一起去吃冰。
我时常坐在窗户边上看着他们玩闹,面上没露出什么表情,心底里不是不羡慕的。
像我这样已经七八岁大的孩子通常不会再有人乐意领养,毕竟年纪摆在这,还养不养的亲便是两说。
当然,我也乐的清静。
早些年还抱着点心思,毕竟孤儿院的姐姐们院长再好,也弥补不了孩子对家庭的天然渴望。
然后呢。
身边的那些朋友倒是轮了个番,他们被人领走时,我还狠狠地掉了好几盅眼泪,却不想,自己成了留到最后的那一个。
盼着盼着,春花开了又谢,等到院里成群的枯枝上落了雪,白皑皑一片,又化成水,滴进了泥土地里。
也一并把我那些不堪说的念想给埋了进去。
日日复日日,年年复年年。
我渐渐习以为常。
因而待院长领着一对年轻夫妻来到我面前时,我捏着上个礼拜刚发的彩色铅笔直愣了半晌没反应过来。
教室里没装窗帘,窗户外的光就这样大剌剌的透进来,我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盛满了笑意的眼睛。
男人的那双温柔的很,他立在课桌前,满身的温润仿佛渡了层金光。
女人的眼底俱是新奇,笑望着我,透着一股天真娇憨。
他们挨着站在一起,男俊女靓,很是般配。
男人笑着问我:“你想不想跟我们回家?”
回家,多温暖的一个词。
我无意识握紧了手里的彩铅,像是被蛊惑般鬼使神差地点了头。
被领养回去后,我知道了男人叫宋丞,女人叫沈汀兰。
不过,宋先生常常不在家,大多数时候家里就是沈小姐和我还有刘妈。
但是他每回来的时候都会变着法的给我买很多小礼物,有成套的芭比娃娃,有漂亮的衣服,有昂贵的画具,我喜欢的绘画书……
我们多像一家人啊,快乐简单的一家三口。
直到那一天,宋先生给我买了一架钢琴,我心里雀跃的很晚都没有睡着。
夜里,捱不过饥肠辘辘,我认命的起床预备去冰箱拿塑封的三明治垫垫肚子。
路过沈小姐的房间时,挨着地板的那道门缝中透出来一些光。
我觉得有些奇怪,沈小姐因为要睡美容觉往常总是很早就熄灯上床了。
但我也没有想太多,只稍稍从脑子里过一遍,自觉意会,全当沈小姐和我一样因为沈先生的到来而高兴的睡不着。
刚打算径直路过,里面突然传来沈小姐的声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哪怕隔着厚厚的门板和墙壁,也略显突兀。
“以后,你远着她一点。”
听见这句话,我脑袋里飘出来的第一反应就是——
沈小姐和宋先生闹矛盾了?
在听墙角和三明治中挣扎犹豫了片刻,终究是少年人的好奇心理占了上风,腿不由钉在原处,耳朵自觉支起。
接着一道男声响起,调笑中不失温和:
“吃醋了?”
不一会儿。
宋先生的声音又传来,有些无奈。
“她不过就是个孩子。”
沈小姐说话的语气熟悉又陌生,带着平常没有的克制和冷静。
“她已经十三岁了,又长成那个样子。”
宋先生轻声细语的安慰,真是十成十的温柔:
“好了,不过一点小事,我怎么舍得你不开心。”
……
夏天的夜总是闷的很,今夜尤其,像极了那天正在教室画画却看到两双陌生的笑眼赫然出现时的心慌。
只不过那时心有多昂扬,此时便跌得有多狼狈。
我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仿佛有一桶冷水兜头泼下,冻的我身子发疆。
我没有想过。
我从来没有想过。
沈小姐会防备我。
而在待我那样好的宋先生眼里,我原来是这样不值一提。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下意识搭上门把手,几步之遥,或许只要我轻轻转动门把手,然后推开这扇门,就能要个答案。
门外的我也确实很想冲进门内问个清楚明白。只是脚下仿若生了根似的,拔都拔不动。
我没有打破砂锅的勇气,便只好悬崖勒马。
因为我知道,有时候,做一个傻子比做聪明人要幸福的多。
之后宋先生再来时,我明显感觉到他待我生分了不少,不再给我带小礼物,不再喊我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