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半的闹铃响起来最为要命。
烦人。
许佟心艰难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柜上胡乱摸了一通,然后闹钟以抛物线掷出,“哐当”是连续的两声,许是磕在了某个地方又跌到了地上。
算是把她给“哐当”清醒了些。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半睁开。
室内暗暗的,除了没拉紧的窗帘缝透出来一缕光,再匀不出多余的亮色。
她眼神有些空,脑子也有些懵。
她把这归结为没睡醒。
没睡醒的许佟心为了让自己清醒些,果断一咕噜坐起来下床起身将窗帘一拉,天光立时如潮水般涌了进来,她抬手挡了挡光,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怔怔地看向窗外。
她住得地方虽是独栋,却邻街,好在这边街道儿冷清,人算不得多,平日里也不至于太过喧哗。
方过授衣月,又遇始裘天,虽有红日高挂,到底比不过寒风冻人,早晨尤甚。
她倚着窗,看着零零散散的街边路人裹着各色羽绒棉服行色匆匆。她身上还穿着睡衣,尽管空调开的很足,还是不由冷得打了个哆嗦。
她吸了吸鼻子,闷闷地想,她死得那天比这时候还冷呢。
老人们常说,人在弥留之际会将那些生命中难以忘怀的事情像电影般在脑海里放映一遍。
而她在恍惚之中,在冰冷刺骨的海水里,被身上吸饱了水的海绵一点一点往下拖时,她脑海中浮现的,只有一张脸。
一张熟悉的面无表情的脸。
卫殊。
她张了张嘴,喊不出声。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十年前的卧室里,睁开眼便是一面白色的天花板。
四周很静,冒着沉沉的死气和蠢蠢欲动的生机。
一如她枯寂已久的心。
或许是命运怜她一世悲苦,又感念她舍己救人,便大发善心为她赎了一个新生。
她对着窗户哈了口气,透明的玻璃上很快便起了一层水雾,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上面写下两个字,落指后,轻轻笑了。
有的人在心里痴缠了半生,还以为死了便会得到解脱,醒过来时,才发现内心充斥着更深的惦念。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慢慢呼出。压下那颗因为疯狂想要见他而躁动不安的心。
今天周一,需要上课,可以见到他。
这是重新活过来以后最值得期待的一件事。
她窸窸窣窣地忙活一阵将自己收拾好,利索地套上一件白色的针织毛衣,刚走到玄关处,想了想,又回到卧室从衣柜里拿出一件杏色的呢子大衣,这才换上鞋子出门。
如果说能见到他是今天的第一件好事。
那么今天的第二件好事呢,大概就是买到了第二条街头那家张记早餐店的生煎,她接过装好的早饭和豆浆,甜甜地给店老板道了声谢。
抬手一看时间,七点。
早自习是七点半,还有半个小时。
她站在班门口,高二二班,仰头怔怔地看了会班牌,只这临门一脚,却生出了些近乡情怯。
“傻站在这儿干嘛呢?”背后来人拍了一下她的肩,声音陌生而熟悉。
她下意识地转头,很久没有联系的人突然又出现在面前,一时竟不知道做什么反应和表情,便显得有些呆。
冯施“啧”了一声,上前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怎么过个周末还把人给过傻了?脑子丢家里了?”
熟悉的调侃声再次响起,一把将她的魂儿给勾了回来,思绪回笼,她熟练的拍开搁在她肩上的爪子,扯了个笑:“诶,是啊,幸好跟你说话用不上脑子这玩意儿。”
许佟心抬脚进了教室,教室里已经零零散散来了十几个人,她几乎不用回忆就在后排找到了自己的位置。
冯施将书包往桌上一甩,然后气鼓鼓的走到她座位前:“许佟心!!”
这么多年没见,冯施还是当年那个一点就燃的炸药桶。
许佟心坐在位置上纹风不动,眼皮一掀:“叫你爸爸有何贵干?”
“我还叫你妈呢,你刚刚是不是骂我没脑子?”
许佟心抬头,慢悠悠打量了她一眼,唇角弯了弯:“闺女,你今儿特别有脑子,还知道我骂你呢。”
冯施一拍桌子,大吼:“许佟心!!”
这回儿许佟心干脆眼皮也懒得掀了,将语文课本从书包里抽出来,神色不动:“爸爸在呢。”
冯施vs许佟心,再一次完败而归。
冯施跟她初中就一个学校,那时候也就互相知道个名字,勉强当得泛泛之交。
高中正巧都来了一中,高一下学期分文理,两个人都是选理,凑巧分到了一个班。
在这种女生资源匮乏的理科班,一个班能有一个模样齐整的女同学就要放鞭炮庆祝了。
二班还一个茅坑占了俩,如果一中论长相来排名的话,这两位也绝对是站在金字塔顶的那种。
从某些理论上来说,女生在外貌这方面的不可侵犯性与动物的领地意识十分相近。
因此,本该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戏码,可冯施这人,偏偏啥也不缺,就缺心眼儿,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