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正东就静静等,等到下面的女工也都有些不安了,就像上课在说话,班主任也不强调纪律,只是默默看着,这种压迫感传递下来,所有人都慢慢闭上嘴巴。
安静下来,顾正东见众人的注意力集中了,才继续开口。
“我们要做的是股份制,每个人都有厂子的股份,年底参与分红。”
“分红?”
“是给钱吗?”
听说有钱拿,所有人又兴奋了。
“对,改制后,厂子也不是我顾正东自己的,你们都在股东的名单上,我们共进退。”
“我不信。”郑厂长第一个叫起来。
“你不信,可以退股,我买下你的股份。”
“凭啥啊,我好好的工作不要了,把股份卖给你?”郑厂长冷笑着站起身叫板。
“我们厂的买断政策和别的厂不一样,按提前退休算。你可以把档案调走,如果安排了新工作,那我们厂就不负责了。如果你不调走档案,只是买断。那么厂子继续给你教养老保险和医保,就是说等你到了退休年龄,就跟一直上班的同志一样,有退休金领。”
“哇,这么好?”顾正东的这几句话信息量太大,又让她们讨论了起来。
“档案不调走,没有工作,退休前是没收入的,你让我们喝西北风?”郑厂长还是头脑很清晰的。
“有买断的钱,可以支持一段时间过渡,至于怎么安排生活是你们自己的事。不工作还想拿钱,这在我们社会还是做不到的。”顾正东不客气地指出来。
“那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这么混下去呢。”郑厂长不屑地说。
“郑厂长能混,有好老公养着,我们混不了了。”还是有清醒的人。
“你们想过没有。这厂子拖下去,我们是鸡飞蛋打,没有工作,没有工资,更别提退休金了,做人不能太贪啊!”张大拿提醒道。
这话又像扔了一个雷,屋子里又炸了。她们又清醒了,一年多没拿到工资,各家的惨状就不用比了,都是生活在底层的人。
“那要是不买断,留下来呢?”有个声音怯怯地问,这是有人活动心思了。
“别的我不敢打包票,每个月工资不会低于社会平均水平,有奖金,有分红,我可以让你们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本市工人中收入中上等的人群。”
顾正东没有画大饼,他有这个自信。
女工们又沸腾了。顾正东有一刹那的错觉,他好像在煮一锅粥,一会就扑出锅来,要降降温。
现在厂子的条件太简陋,他现在连口水都喝不上,一个劲儿出汗,嗓子都有点冒烟了。
不知道那些女人怎么保持战斗力的。
现在底牌都亮出去了,等她们自己决定吧。
顾正东向后靠在椅子上,放松了。
这些女人思路都不大清晰,再加上有搅屎棍郑厂长和徐师傅在,所以陷入了死循环,还好有张大拿和几个清醒的人,在带风向,不然就一边倒了。
这样争下去,很可能扯皮个没完。
顾正东有点焦虑了。
“大家静一静。”门口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声音不大,可是效果很显著。
屋子里一下安静了,所有人都看过去。
来人是绣品厂的老厂长,关厂长上次受惊加上生气,已经住院了。
顾正东还想忙完这阵子去看望一下,想不到她今天自己来了。
他急忙走过去,扶着关厂长过去坐下。
“我妈非要来,劝不住,不要让她太激动!”关厂长的儿子无奈地说。
“好。”顾正东忙点头。
这是给他套了一个小夹板儿,关厂长说什么做什么,他都不能给出完全不同的意见,如果今天他把关厂长气到了,那在绣品厂再难立足,这是神一样的人物。
他跟李厂长不一样,不是为了破釜沉舟来的,他要的是共赢。
就在顾正东紧张地想对策时,关厂长已经开口了。
“顾厂长,先要恭喜你,你得到绣品厂了。”
这得到两个字,有点意味深长。
顾正东玩味了一下,就说了句谢谢。
关厂长的立场还要再看。
“这个厂子,我是有感情的,我被任命过来时,还只有二十多,我家老大刚出生。当时厂里很多老师傅,看着我这年轻领导,都不信任我。”关厂长说着,竟然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一如回到当年如花的年纪。
顾正东有些动容。他听到了情怀。
“后来我们发展起来了,大家都信任我,也给我很多关怀。现在这些老同志,很多都不在了。可是在场的,很多是她们的孩子,对吧。”
“对!”
顾正东这才明白,怪不得关厂长有这般号召力,原来有这渊源。
这是家传的尊重。
“我说句拿大的话儿,你们就像是我的孩子,绣品厂也是我的孩子。”关厂长说到动情处,老泪纵横。
她儿子吓得忙拿出救心丸,塞几粒给她。
关厂长抹了一下泪,嘴唇都在哆嗦。
女工们都眼窝浅,被感染了,很多人也在抹泪。
“不把你们安排好,我都不能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