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荔心中更加笃定叶惠然是被人拐来的。
“放心吧叶大姐,我不会逃跑的,就算逃跑,我也不会连累你的。”
听到左荔这真诚的话,加上看着她澄澈的眸光,叶惠然突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似乎有什么压抑的情绪,在心中盈满。
叶惠然最终没说什么,移开了目光。
她进厨房后负责烧火,左荔则动作麻利地开始做饭。
这裴家就是几间泥瓦房,十分简陋,门上都是组合木板,有裂缝的那种,地面更是没有砍平,凹凸不平。
如此一来,厨房环境自然也不好,但好在叶惠然收拾得很干净。
左荔和叶惠然聊着一些不太敏感的话题,其中聊得最多的,就是叶惠然唯一的孩子裴秉文。
她手里将香甜的红薯洗干净,也不切皮,切得小小的,和糙米一起煮粥。
“秉文这孩子真聪明,我看过那么多孩子,难得有人像他这么聪明。我昨天教了他几句英文短句,他居然很快就学会了。他还没去学校读过书呢,就这么聪明,真的太难得了。”
听到左荔夸奖裴秉文,叶惠然的笑容更加真诚了几分。
“是呀,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左荔瞥了一眼叶惠然,果不其然发现其眸光特别温柔。
不像是平日里的疲惫与木然,也不像是面对裴大河时那隐藏的极深的厌恶与恨。
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开心,这是属于母亲的心。
左荔手上动作一顿,心中因为即将要利用两人,感觉到了一丝自责。
可,在这个时候,她实在没办法想太多。
更何况,如果叶惠然和裴秉文愿意,她也想带着他们一起逃离这里。
她说裴秉文聪明,并不是玩笑,而是真真切切的。
但,大概是因为这个村落做的是人口买卖这种违法的事情,所以整个村落对外十分警惕与闭塞。
不能说都是坏人,可有时候,愚昧才是最恐怖的。
因为这样的人,往往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这个叫望月村的村子,以及周围的村,都是村内通婚,这就造成近亲结婚。
毕竟在今年9月10日,才有制止近亲结婚的婚姻政策出现。
可闭塞的村子并不会在乎这些,他们甚至很少有领证的。
村子女人不够,外加近亲结婚生出的孩子大多残疾,这些人便开始从外面用各种不法手段买卖或者骗女人进来。
为了繁衍,先是从外面买人。
但有些人能买得起,有些人却是连买都买不起。
于是,在他们看来就只能骗了。
恶人自有一套自圆其说的逻辑,旁人没那么容易去改变。
叶惠然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以上,都是裴秉文告诉她的。
她能感觉到,在裴秉文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在期待着她能够想办法,救救他的妈妈。
这两人双向的母子之情,令左荔动容。
“可惜,若是秉文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以后一定会是国家的人才。那样的话,叶大姐你以后也能享福了。可惜了。”
左荔一连说了两个可惜,就像是两把刀子一样,插向叶惠然的心底。
叶惠然面色苍白,神情恍惚之下,灶孔里的柴火落到了地面。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回过神来,用铁钳往将掉出来的柴火往灶孔里面送。
这时候左荔又发刀继续道:“叶大姐,秉文很向往外面的世界,他才十五岁,若是将他困在这样一个充满了罪犯、落后、闭塞、木然、暴力的环境中,他一辈子就毁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叶惠然双目通红的盯着左荔。
这一瞬,她那张因为辛勤劳累而变得苍老的面容上,全是严肃的表情。
左荔露出了一个苦涩的笑容,“我想逃出去,想带着你和秉文一起逃出去。还想想办法,让这里该受到法律惩罚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让那些如同你我一般的可怜人,能够回家。”
见叶惠然没说话,左荔又轻轻道:“叶大姐,我已经猜出来了。你是被拐来的吧,像我一样。惠然惠然,这是《诗经·终风》里面的句子,叶大姐,从这个名字就能看出,你的父母应该很爱你。”
这个时代取名,大部分都是梅兰竹菊、花红柳绿,能真正为孩子认真取个好名字的,尤其是为女孩这样的,都是很爱自己孩子的。
叶惠然心神大震,眼神恍惚起来,似乎想起了什么人。
左荔心跳加快,天知道,她如今的这些话,何尝不是一场豪赌!
哪怕叶惠然对她和善,可谁知道她有没有勇气想要反抗!
尤其还是,在这么艰难的情况下!
母爱,有时候的确是很伟大的。
可就害怕叶惠然在这里太久,被这里彻底腐蚀了,觉得裴秉文呆在这里,会比如外面闯荡更好。
左荔见叶惠然还没有应她,语气忧伤,继续插刀:“叶大姐,我也有爱人。我才结婚,才渐渐发现他的好,我甚至还没有跟他说一句,我很喜欢他。”
她垂眸,手上动作麻利地切着大白菜,长睫却是轻轻颤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