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遮蔽了漫天星子,落下丝丝春雨,无声滋润着万物。
霍暮吟的神情认真极了,小脸泛起些许粉晕,一双水润的眸子就那样看着你,额前的碎发因着方才戴帷帽的缘故,有些零落,像是天外桃源误入人间的小妖精。
十七看着她,平静地道:“这块令牌是我的。”
话落入霍暮吟耳朵里,她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那样惊涛骇浪,反而松了口气,心道,果然呢。
身段一样。
气场一样。
锁骨上的黥纹一样。
耳朵上虽少了个银寰,可那也是穿个耳洞的事情。
霍暮吟问,“你是从滇南来的?”
薄宣反问,“你对我很感兴趣?”
霍暮吟摇摇头,又点点头。
薄宣看着她,试图捕捉她身上勉力压下的不安感,淡淡说:“我是从滇南来的。”
霍暮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点点头,“后会无期。”
她转身走出门,心想,原来上一世的薄宣,也是在春天刚回的大盛,在万物复苏的季节,在她入宫为妃的时候。
被春雨打湿的绣鞋沁着凉意,凉意从她脚尖往腿上钻。她重新戴上帷帽,朝着来的方向返回。
身后,薄宣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来,倚在门上,看着那道倔强的身影走远。夜明珠的光晕撒在他脸上,在鼻翼投下一片阴影。
“‘杀皇兄,弑太子,入主东宫,屠戮臣民,搅弄风云’。”
他低声呢喃着,抬眼望向霍暮吟单薄的背影,浅笑,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呢?
霍暮吟心里生出浅浅怒意,暗骂这禅修院究竟是什么地方,竟连个引路伺候的人都没有,还要将伺候的人都隔在外头!才导致她误入房门,遇见了薄宣。
待走到西边第十七间禅房,远远看见有人提着灯笼相等。那人身形有些微佝偻,固执地站在细雨里。
远远见霍暮吟来了,那人便将背挺直了些。
霍暮吟压下心里的不快,脚步紧了些。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脸上蒙着一道葡萄紫的面纱,高挺的鼻梁和深邃的眉眼证明了面纱之下是张极美的脸。与中原的美不同,她美得棱角分明,只是这样一来,便显得她头上的团圆髻有些格格不入。
她先是试探着问了一句,“早前送到贵府上的青菜,可还新鲜吗?”
“新鲜。”嬷嬷嗓音有些沙哑,也没有上前来携她的手,折身进了屋,“备了热茶,倾城姑娘屈身喝些?”
自打被陛下御赐了“倾城”二字,京里有些上了年纪的命妇贵人都喜欢唤她作倾城姑娘,霍暮吟坦然受了,提起裙摆踏入屋里,“是我的口福。”
雨后碧螺春在小火炉上不断滚沸着,茶香四溢。折香嬷嬷跪坐在矮桌旁,倾身去提,金黄的茶汤从壶嘴溢出,注入霍暮吟面前的茶碗里。
霍暮吟取下帷帽,便听折香嬷嬷像是闲话家常一般絮絮道来。
“上一回见倾城姑娘,还是我们家娘娘在世的时候,如今多少年过去了,未想姑娘出落得这样好看。当年我们家娘娘见到姑娘就喜欢得紧,还送了姑娘一块金骰子做首饰,姑娘可还带在身上吗?”
这是要再度验明正身了,可见这位嬷嬷做事很是谨慎。
好在霍暮吟知道她的来路,知道会问及那块金骰子,一早便将它放在身上。
“可是这块?”霍暮吟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打开束口,探指进去,将金骰子捻了出来。
那块金骰子拇指大小,八角修圆,并不硌人,每一面都用纯白的小玉珠镶嵌了点数,看起来极为精致。
折香嬷嬷见骰子还在,低头抿了口茶,掩去眼中的泪花。
“姑娘今日来见我,我知道是为什么。但是姑娘要想救华姑娘,恐怕不是容易的事。他现在很看重华姑娘,锁在屋里,许多人把守着。华姑娘状况不大好,浑身里外都伤了个遍,也寻过死,不过都不成,到现在已经见谁都不搭理了。”
霍暮吟越听越揪心,被锁在屋里的经历她不是没有过,可华桃的景况明显比她不好太多。
她定了定心神,道,“嬷嬷今日来见我,定也知道,容不容易我都是要救她的,还请嬷嬷指条明路。”
她语气缓和,没有太多激烈的起伏,话里话外却透露出一股坚定。
此刻的霍暮吟也许能与华桃感同身受,于她而言,被一把金锁困住的每一个清晨都是最残酷的折磨,当阳光透进来的时候,看到尘埃在光里飘飘袅袅,便会臆想着化成齑粉,与这些尘埃共舞,也好过当别人的掌中玩物。华桃的性情不如她坚韧乐观,怕是会想得更多。
“明日太后要到大承恩寺来进香,是个机会。”折香嬷嬷抬手,取下葡萄紫的面纱,露出一张布满蜡印和细小刀疤的脸。
她神色自若,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霍暮吟这才发现她的左手似乎也不大灵便。
感受到霍暮吟的目光,嬷嬷云淡风轻道:“被打的,这只手早前骨折过,好容易捡回来,能用就很好了。”
霍暮吟没有接话,道,“嬷嬷的意思是,明日从太后入手,状告乃公公吗?”
折香嬷嬷道:“除此之外,别无他法。这些年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