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誉很是狗腿,从隔壁院子打了盆热水,亲手端进屋里拧了帕子,递给霍暮吟擦脸。
霍暮吟颈间被掐的红痕犹在,热帕子捂上去有些刺疼,眼泪便流了出来。
霍誉颇为自责:“阿姐,都怪我,平白无故拉你出去小酌,才有了今夜的风波。”他把眼一闭,横下心道,“我屋里的东西,阿姐看上了什么,尽管拿,就当是我的赔罪。”
霍暮吟美目一瞥,哽咽道,“当真?”
霍誉点头,“当真。只求阿姐别告诉阿爹阿娘,我不想跪祠堂了。”
“那你屋里的那尊郎窑红釉牡丹瓶……”
霍誉犹犹豫豫,委委屈屈,那可是他跑死了四匹马亲自去到郎窑请大师匠做的,“阿姐如果想要,自然是阿姐的了。”
霍暮吟擦擦眼泪,云淡风轻道:“那我就笑纳了。”
又道,“你先回去吧,免得天亮以后还不归家,阿爹又要打你。”
霍誉偷偷觑了十七一眼,声音瓮瓮,“我不能走。”
显然是怕十七欺负他姐姐。
霍暮吟干脆挑破,道:“他若是想对你我动手,我们现在焉有命在?你快回去吧,余下的我会处理。若是天亮再回,叫皇室的人看见了,不知又要扯出什么话来。才静修祈福的第一日就有人作陪,还算是什么静修祈福么?”
霍誉自来都很听她的话,也觉着有理,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行前对玳瑁千叮咛万嘱咐,叫她务必护他阿姐周全。
卸了钗环发髻,霍暮吟青丝如瀑,巴掌大的小脸更美艳三分。
她是轻松了,手向后扣着揉捏,疏松疏松肩颈。
反倒是十七身上挂着一串金银宝石首饰叮当作响。
见状,她起身到枕下取了鱼肠匕首回来,坐回绣墩上,把烛火移近些,预备亲手去挑那个死扣。
鉴于她之前“胡来”过,十七道:“我自己来。”
霍暮吟忙说,“你小心些,可别给我弄坏了。”
“嗯。”
霍暮吟显然不太信任他,紧迫盯人。
十七无奈,顶着她的视线,手指翻动死扣查看了一圈,鱼肠剑在他手上转个花,出了鞘。
流光在刃上隐没,剑尖找到合适的位置,轻轻一挑,金流苏掉出来,落到他腿|根上,总算是解开了。
霍暮吟探手捻过,放到眼底下瞧。
还好,流苏的根本结构没伤着,不会断,只是金质划花了,待回去叫银作局的匠人稍加修缮,便能看不出来。
她爱钗心切,没察觉到自己方才的动作有多暧昧,捻起那流苏的时候,圆润的指腹摩挲过他流利的肌体线条,隔着劲衣,像猫儿挠过一样,不欺然叫人觉得有些发痒。
十七眸光幽暗下来。
长腿落下,他踩到地面上,一言不发地离开了紫薇庵。
初春寒夜,山间的雪化得差不多了。
隐翅卫没有再追来,十七徒步上山,于破晓之前赶到大相国寺。
大相国寺作为国寺,庙宇宏伟,戒律森严。山门一过,便是一道望不到头的礼佛长阶。一位僧人身着袈裟,站着相等。
“阿弥陀佛,敢问施主来自何方?”
“滇南。”十七言简意赅,“十七。”
僧人问,“有何信物?”
十七从腰间取出一张折叠整齐的染血字条,“来贵宝地等人。”
那僧人处事谨慎,接过字条仔细辨认字迹和上面的小印鉴,这才恭敬地让开了身,“施主里面请。”
他边走边道,“施主等的人要七日后才来,今晚还请施主稍作洗漱在此住下。十八罗汉东殿以东六里有座禅修院,里面有一处温汤池,施主尽管先去,一应用具,贫僧再叫人备齐。”
“便是这里了。”僧人将十七带到禅房,打开房门,一股檀香味飘散出来。他转过身,从袖间掏出一枚方糖大小的金块,“京城不比滇南,不是所有场合都随君出入。这是施主的私令,便于这几日在京中行走。”
十七伸手接过。
待僧人走远后,他看着金块上的篆文,压低了眉宇。
那上面,刻着一个“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