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为什么会这么晚都不休息,正因为如此,他推不动面前这扇门。
沈摇光一定很想见到他,却不过只是想从他口中问出池鱼那小子的安危。
这样清晰的认知让商骜愈发烦躁。
他脸色难看,在有崖殿外来回踱了几圈步。
他不想承认他怕。
现在的沈摇光本来就像是惊弓之鸟,前几日还明言不想见他,甚至会因看到他而吃不下饭。
更何况今天池鱼又对他说了那些话。
商骜不理解。他本就是个没什么能失去的人了,按说跌在谷底的人会对痛苦麻木,也能够逐渐习惯,可这在他面对沈摇光的时候却根本不奏效。
他习惯不了沈摇光的眼神,只要接近沈摇光就会不自觉地变得暴躁又怯懦。
但讽刺的是,来自沈摇光的痛苦和吸引力同样强烈,使得他像是被操控了。
于是,他怕自己明明答应对方不碍他的眼,还贸然出现惊扰他,更怕这样难以自控的自己会伤害到沈摇光。
他皱着眉在殿前踱步,脚下的雪沙沙作响。一时间,他宁可再像之前一般在夜色下坐一晚上,就坐在沈摇光门口,既不用见他,也不用再想该去哪里。
他停下脚步,身体早已形成了习惯,转身便要往阶前走。
却在他回身抬眼时,窗内暖融融的灯光下,他对上了一双清澈的双眼。
他的心跳停下了,四肢百骸奔腾的血流也停下了。
商骜定定地看着他。
沈摇光不知何时出现在了窗前,隔着被结界封锁的窗户,目光复杂地看着他。
——
沈摇光在商骜面前坐了下来。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会在今夜见到商骜……还是以这样的方式。
他不理解商骜刚才在做什么。他透过窗子,就看见商骜在廊下缓缓地来回走动。他垂着眼,眉头紧锁,神色冰冷,看上去很像个筹划着要入室抢劫的嫌犯。
然后,商骜发现了他,看向他时,面色冷凝,眼神锐利,像是什么计划被他打断了似的。
这种感受甚至让沈摇光觉得好笑。毕竟对于商骜来说,他也不过只是一只随手就能碾死的蝼蚁罢了。
他不由得多打量了商骜两眼。
商骜似乎很敏感,立刻就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皱着眉瞪了回来。
便是这副“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的表情。
“要问什么就说。”商骜冷冷的说。
“池鱼可还好?”沈摇光干脆利落,也没和他兜圈子。
商骜凉凉地看着他。
“你觉得呢?”他反问沈摇光。
沈摇光直言:“我今日问了,她们说,池鱼八成已经死了。”
商骜冷笑:“那你还问我干什么?”
说着,他站起身来,转身便走向寝殿的大门。
沈摇光出声道:“我不信,自然才会问你。”
商骜回过头来。
许是寝殿中煊煊的烛火太亮,他转身时,沈摇光隐约从他眼中看到了某种亮光,像是从眼底燃起的火花。
“……为什么?”商骜声音冰冷,却莫名有点滞涩。
沈摇光顿了顿,实话实说道:“因为你不至于多此一举。”
窗外凉风微微吹过,烛火跳动,连带着商骜眼中的火苗也稍纵即逝地熄灭了。
他没说话。
沈摇光深知自己如今想要从商骜口中问出实话,就必然要坦诚些。
“你在怒气最盛的时候都未曾杀他,只是将他带走了,想必不至于只是为了换个地方处理掉他。”
他保持着平缓的语气,慢慢同商骜说道。
他确实别无他法。若只他自己,他自然懒得虚与委蛇。但现在池鱼生死未卜,即便他猜测池鱼没有危险,也断不想此时激怒商骜,连累池鱼。
但商骜的神色却愈发冰冷。
“还有呢?”他问沈摇光。
“还有?”沈摇光不解。“……还有,他叔父如今也在鄞都城内。事涉两个宗门,想必你也不会意气用事。”
他向来不太会夸人,此时一句奉承话让他说得生硬无比,顿时,气氛又冷凝了几分。
沈摇光感到有些懊恼。
可他面前的商骜却笑了。
听到他发笑的气声,沈摇光抬头,就见商骜笑得冰冷,嘴角的犬齿泛着凉光。
“可他还说我十恶不赦,害你至此呢。”商骜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