讥讽他自不量力。
但沈摇光既已决定开口,便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道:“我知你恨我,但这些恩怨该尽数算在我头上。他与此无关,请你不要伤他性命。”
商骜瞳仁骤然收紧了,眼中血光愈盛,似又被戳中了逆鳞。
“既知我恨你,还敢劝我?”商骜问他。
沈摇光一时说不出话。
商骜淡淡看了他片刻,冷笑一声。
“带走。”
“商骜!”
眼看着鬼兵将地上的池鱼拉起,沈摇光急忙向前,却被结界包围的窗死死拦在了原地。
性命攸关,他急道:“我求你,商骜,算我求你,饶他一命!”
背对着他的商骜脚步停了停。
凡认识他沈摇光的人,定然无人不知他高傲自持,两百年来,只见过他危在旦夕命悬一线,却未见过他开口求过旁人一声。
但是,商骜的脚步只停顿了片刻,侧目看他一眼,便大步离开,头也没回。
沈摇光惨白着脸,眼看着他带着一众鬼修和被钳制着的池鱼浩浩荡荡的离开,只留他一人在这坚不可摧的囚笼里,像只等死的鸟雀。
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究竟作了什么冤孽,才会落在商骜的手里呢。
——
凌霄殿中。
鬼兵森严地把守着此处,殿中几个身着群青道袍的修士虽急得坐立难安,却无一人敢起身。
商骜不知去向,只剩下池修年和缥缈山庄的修士们被关押回这里,只留下个半边脸都险些被削去的恶鬼把守在这里。
池修年只觉度日如年,不知过去了多长时间,才听到了远处的鬼兵向商骜行礼的声音。
他连忙起身,望眼欲穿地朝殿外看去。
商骜一出现在他视线之中,他便紧张地上下逡巡了一周。可商骜衣袍皆黑,金线又不留痕迹,根本看不出他身上是否有血渍。
“九君……”
眼看着商骜大步进来,池修年小心地想往上迎,却又怕冲撞了商骜,惹他发怒。
遥想十年之前,他上一次见到商骜时,他还以座下首徒的身份跟在沈摇光身侧。
璇玑仙尊不仅资质超群,且富可敌国,手中的资源数量之广、珍奇之极,放眼整个修真界都数一数二。作为璇玑仙尊唯一培养的弟子,商骜在他身侧,免不了受人嫉妒议论。
但此子却谦逊又谨慎,池修年作为长辈还曾夸过他两句。
只是如今,沧海桑田,风云突变,自己全宗门上下的命都捏在了对方手里。
“九君息怒,不过个黄口小儿,不知轻重,不辨是非,冲撞到了九君……”
商骜在上首坐下,并没说话。
池鱼自然冲撞不到他。修真界的人如何骂他,他心里清楚,他也自知不是善类,那些人骂的话全都没错。
但是……
他脸色铁青,嘴唇几乎没有血色。
沈摇光居然求他。
那是商骜最见不得的模样。
他知道沈摇光不相信他,就让池修年告诉他池鱼说的那些话都是放屁。但沈摇光却像没听见,就好像他是怎样十恶不赦的邪魔,只求他放过池鱼,饶他一条命。
商骜冷着脸,缓缓开了口。
“听说你们缥缈山庄,有一镇派之宝,养在宗门的深山之中,从不轻易示人。”
池修年听得浑身一震。
“九君的意思是……”
“我是问你,有没有。”
“这……”
“……有。此物名为六脉还魂仙草,已于缥缈山庄生长了数千年之久。池家祖宗有训,仙草在则山庄在,定要倾举庄之力……”
“十日之内,带过来,换池鱼的命。”商骜说。
池修年一惊。
便是魔修降世,祸害四方,也没有这样开口就要拿走一个宗门以命相护的镇宗宝物的道理。
“您……”
“池鱼的命你要不要,我不介意,你自己看着办。”
高台上端坐的商骜慵懒地垂下眼去,缓缓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水玉戒指。凌霄殿昏暗的烛火下,唯那一块水玉清澈剔透,与这阴森诡谲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确实没想过要池鱼的命,今日放他去偷见沈摇光,也是商骜刻意为之。
他只是想找个由头要挟缥缈山庄,让他们不得不交出他想要的东西,用来救沈摇光的命。
今天发生的一切事本就都在商骜的掌控之中,唯一的变数,就是池鱼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想到这里,商骜按在水玉上的手缓缓收紧了。
他试过解释,但沈摇光不信。
他也确实不应该信。因为就连商骜自己,也无法反驳池鱼说的那些话。
他的目光又阴沉了几分。
“但若十日之内没有送到,那么三十天后,三界祝礼那日,便是十万鬼兵踏平缥缈山庄的时候。”
商骜的声音静静地回荡在凌霄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