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亦川又问唐远要了一遍地址。
唐远这会人正虚呢,就差蹲地上了,哪还有精力跟他搞,为了尽快应付,他随口报了个小区名。
宋亦川在打车软件里输入,跳出来的信息显示从学校出发,过去居然只要五分钟,比他家还近。
可他明明记得之前去打球时唐远提过,说以前上学路上要花半个多小时,开车是比骑车快,但不会快这么多。
宋亦川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换了另一个地址。
“车来了,走吧。”
唐远没说话,跟在他后面下了楼。
宿舍后门通常是老师们出入的地方,白天看得不紧,门卫正低头玩手机,没注意到他们。
上车后唐远半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羽绒服帽子盖过额头,露出的下半张脸上嘴唇紧抿着。
他不跟宋亦川说话,也不关心车往哪开,到地方了下就是,宋亦川总不至于追到家里去。
不过名字虽然是瞎报的,实际确实是有这么个小区,他三中有同学就住在那,唐远以前还去过。
车开了不到十分钟,最终停在的却是他完全不认识的一处小区门口。
“这哪?”唐远头重脚轻地问。
“我家。”宋亦川先他一步下了车。
“……”唐远懵了一会,“你不回去上课了?”
“跟老许请假了。”
动作还挺快,不知道找的什么理由,老许居然同意了。
之前班里有人肠胃炎要去医院,齐新萌想陪着,老许硬是没肯,打电话喊人父母来接才算完事,大概在他眼里无缘无故耽误任何一节课的行为都等同于是造孽。
宋亦川没进小区门,而是带唐远去了沿街二楼的一家私人诊所,前台护士给抽了血,医生看过之后说要吊两天水。
吊水的地方没有床,只有折叠椅,打上针后唐远半躺着,双眼无神地盯着头顶的吊瓶发呆。
诊所里开了空调,但进进出出的人多,热气聚不起来,他把羽绒服裹紧了,整个人都陷在里面。
大概是那椅子太硬,坐着不舒服,他人一直在动。
“别乱动。”宋亦川隔着羽绒服抓他的手臂,担心针再走歪了。
唐远看他一眼,真就听话地没有再动,只空着的另一只手在身侧握了松松了握,不断地摩挲着,看得出来他人很难受,坐立难安的那种。
露在外面的整个手背连着手腕因为凉水的不断滴入冻得通红,骨节处甚至微微有些发青,宋亦川叫来护士,问能回去吊吗,他家就住在这后面,走五十米就能到。
“你会拔针吗?”护士问。
“应该会。”看着不难。
“那行,有事你打这上面电话。”护士给了他一张名片,给他们把剩下的药装袋打包。
宋亦川举着吊瓶,担心扯到他,不得不迁就唐远的步子走得很慢。
唐远跟在他旁边,到这会已经彻底蔫了,一句话不说,让走哪走哪,让干什么干什么,宋亦川怀疑他压根没记路,可能连这会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还好吗?”他问。
“……嗯。”
“嗯是好还是不好?”
看唐远像个被提了线的人偶娃娃一样飘在他后面,宋亦川突然想逗逗他。
“不好。”唐远闷着气小声说。
“那下回还跳吗?”
“……不跳了……没下回了……”
宋亦川轻叹了口气,“知道就好。”
电梯门开了,外面风大,宋亦川拽他进来。
“你睡我房间吧,被子我再给你拿条来。”宋亦川让唐远自己举着吊瓶,他去阳台找衣架。
他床上很干净,没任何多余的杂物,不像唐远的,床尾永远放着一两件衣服,枕头边散着各种书和pad之类的。
因为长时间没人睡,上面搭了个防尘罩,唐远把罩子的一角掀开,露出里面深色的枕头和床套来。
“嗯?”宋亦川进来先开了空调,再接过他手里的吊瓶挂起来,看唐远迟迟没动,才发现他外套被管子绊住了脱不下来。
“你穿我睡衣吧。”宋亦川给他拿了一套,管子拔了上面的,从衣袖里快速饶过去。
“我能先洗个澡吗?”唐远问,声音比起之前又哑了许多,他视线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后落在手里的睡衣上,“昨晚没洗干净。”
“那你能保证这一晚上都不出汗了吗?”宋亦川看出他在想什么,收拾起防尘罩,“先睡吧,等好了帮我洗干净就行。”
“……嗯。”唐远这才磨蹭着坐了下来,主要是他从小到大没怎么在别人家里过过夜,更别提直接睡在别人床上了。
宋亦川问他想不想吃点什么。
唐远摇头。
“那你先换衣服吧,厕所在里面,我去给你烧点热水。”
看他没什么需要的,宋亦川带上门出去了。
唐远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手上针已经拔掉了。
他居然连宋亦川什么时候进来拔针的都不知道。
手背上贴着胶布,唐远掀开看了眼,针眼周围有些发青,还有点细微的隆起,看来某人“应该会”的技术不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