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并州时,阿娇正拿着羊皮卷在盐田里教盐工们建盖卓筒井。
卓筒井是井盐史上的第一大重要变革,也是中国深钻井术的雏形,成形时间比西方国家早先了八百多年,自此钻井术大口径变小口径,深可达百丈余。
原先只能取浅层的卤水,有了卓筒井,深层的卤水自提自上,出产率提高了好几倍,除了她找出来的新盐脉外,先前在并州低价收购的废弃盐田也重新利用了起来。
制作圆刃锉、套管、扇泥筒,反向阀门,虽然都是在先前的基础上改进增减,但毕竟是新东西,亲力亲为也是避免不了的,阿娇成日忙,用膳的时间都是紧卡紧掰指头算着来。
陶七公主远嫁匈奴的消息在并州引起了不小的震动,看笑话的笑得更大声,原本安心劳作的民众担心她走后会有变动,先前许诺的条件没办法实现,心思浮动,想放弃的人竟多达十分之一,这里面也包括了她招募的一些僚臣工匠。
阿娇当即下了政令,表示她走后南并三郡会交给长公主刘嫖打理,其它一切照旧,这才安定了民心。
等人心安稳了,阿娇才有功夫坐下来商议和亲的事。
阿娇将京畿传来的密信看了一遍,知道了前因后果,先提笔写了两封信,让人分送去长安城,馆陶,父兄阿母肯定担心坏了。
又嘱咐苏青苏云,“你们两人同周平一起回一趟长安,查一查丞相府,尤其是女君周妍,以及同她相关的人和事。”
这年要入匈奴和亲的人是周妍,阿娇本是打算潜入匈奴时把小姑娘弄出来,让她隐姓埋名重新生活,没想到事出有变,和亲的人反而成了她,因为一幅画像。
不是她贬低匈奴,画技要高超到能辨出美丑,甚至让一个男子一眼看上,此时的匈奴,还够不上。
其他的事都可,背后搞她不可,这次不处理,下次不知又会生出多少枝节。
苏青苏云和周平领了命,立刻启程了。
圆月来报说秦先生他们求见,阿娇便请进来了。
秦阳,杜范、尤兴庆、闻人梁、冉句,现在都是她手底下最得用的僚臣,每人各管一块,进来行了礼后分坐两列,脸色都不是很好。
这一年多他们跟在陶七公主身边,和在长安城做官完全不同,忙是真忙,但干的都是实事,盐铁、桑、黍、稻、桃李枣,陶七公主农庄的虫害都比旁人少,再加上有郅都坐镇晋阳,吏治渐渐清明,南州三郡从最根本上散发出了不一样蒸蒸日上的气息。
百姓们为了得到土地,吃到余粮,每每主动来找籍臣学习精耕细作的办法,使用新的农具,不需要催着赶着,一心只扑在土地上,对流民来说,有吃有穿就很好,陶七公主不但让他们吃饱穿暖,还给了他们安家立业过上好日子的希望和条件。
在并州,只要肯学、肯卖力,就不怕饿肚子,这半年来投奔南并的人越来越多,周县原先只是一个萧条小县,现在已经有了繁华的街道店铺,变化之大,来过的无不瞠目结舌。
一个手里有实权,也脚踏实地一门心思真正想做事的主公,不好找,却不想生成了女儿身,要受世俗束缚,眼下还成了和亲用的工具人,秦阳心中气愤,唉唉叹气,“南并这才刚刚开始,和亲不是添乱么?扯什么后腿!”
“并州这边继续按计划进行便是。”东野王这一来,至少需要三几个月的时间,如果碰到风雪,又要延迟一些,在这之前她会写奏疏请祖母将这三郡托管给阿母,把剩下五六年里要做的事都安排好,有阿母和致都在,并不会出什么乱子,“办完事我还是会回来的,少则一两年,多则五六年,不会断了消息。”
既然事已成定局,倒不妨想想如何利益最大化,干掉单于自己当家做主比较难,但最不济她可以趁机将匈奴查个底朝天,给边关将士们做策应,等查得差不多,回来的方式也很多,要么重病遣返,要么炸死埋名。
再难再危险都没法和上几世尸横遍野饿殍满地的境地比,她有武艺,医毒在手,自保没问题,有个目标,一步步往上爬便可。
阿娇平稳笃定的声线让僚臣纷乱的心绪都安平了不少,也不怀疑她说会回来的话,因为这一年并州发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主公说可以,便可以。
群臣吃了一颗定心丸,都轻松不少,“能回来就好,便是十年八年,我们也等得。”
阿娇点头应了,“这里是我的家,总归要回来的,都去做事,不必自乱阵脚。”
“是。”
臣子们一一告退,阿娇拿过水车,坎儿井的设计图,对照测绘队送回来的地势與图,先排一个大致的线路,再做实地考察,在北边这种常遇干旱的地界,想种好地,水利措施也是必要的,时间太紧不可能一口吃成胖子,但她可以开个头,提供一个思路,交给水工师们去做,说不定过个十年八年,也成了。
阿娇打算等东野王来朝,和亲圣旨送到并州,她再启程去长安,只是这一等等过了秋收季,并州往长安城送了今年的赋税,第二年冰雪消融,等到她过了十四岁生辰日,春耕在即,也依然没有消息来。
阿娇便派陈栩带着人去雁门关一趟,一则收拢那些因匈奴侵扰无家可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