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沉静清冷,阿娇停下来,麒麟殿处在含章宫的中部,华木琼林掩映着阁楼闲馆往四周蔓延,白日里这是景色迤逦春江水暖的人间仙境,眼下天色黑了,花木深重,只能隐约看见些宫灯散发出来橘黄的光,要找人是难了。
南平原本正靠在偏殿池塘边打盹,听见动静忙跟过来,“见过太子,见过翁主。”
刘彻将袖中的酒盏交给他,压低声音嘱咐,“有人给翁主下毒,你把这个交给母后,找一个年长,看起来年过三十的仆女,方脸,颌骨高,五尺高,身形瘦。”
“此事不要声张,你立即去找母后便可。”
南平一听立即变了脸,知道耽误不得,立刻拿着玉盏急匆匆走了。
阿娇自己都没太注意到那婢子的长相,听刘彻说这么仔细,心惊他的观察力,还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早早就有异常了么?”刚才只是一晃眼,她自己都没留意,只看到个背影。
“你不在宫里常住可能不知道,正宴上通常不会用这样年长又没有份位品阶的妇婢。”方才他匆匆扫过一眼,只是没想到当真有人胆大妄为。
眼下他们俩是不好落单的,刘彻紧紧牵了她的手,嘱咐道,“回了殿里,勿用吃食,忍一忍,等会儿回府再用。”
阿娇点点头,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这辈子都和上辈子不一样了,她心里凝重,也有些担心身边的人,“你也要小心。”不管这个世界怎么变,刘彻都不能有事,他必须安安稳稳长大,登基,带领他挖掘出来的文臣武将,开疆拓土。
刘彻心里微暖,两人一道回了麒麟殿,恰好碰到平姑来请人,阿娇暂时将弓交给了一个宫婢,请她把弓送回堂邑侯府去,自己随平姑去长乐宫见祖母。
刘彻被皇后叫去问毒酒的事,折回来想着下毒的人还没查清楚,含章宫离长乐宫有些距离,有些不放心,便叫了两个禁军,想着把阿娇送到长乐宫,自己再回长年殿。
四个婢子提着灯在前面引路,平姑满脸带笑地同阿娇说话,长乐宫今日有天大的喜事,阖宫上下高兴得藏不住。
“容小医师说今日就能拆药见光,老祖宗不肯先拆,要等着翁主去了才拆,说要第一个看见她可爱的小孙孙,连陛下皇后那边都瞒着呢。”
这算是治好了。
阿娇听了也彻底放了心,她本是打算把有人下毒的事告诉平姑,想想也就算了,没必要这个时候惹得祖母心烦,败坏兴致,等查到什么情况再说。
平姑知道翁主的脾性,所以也并不拘束,捡着太后的趣闻说,只是一行人刚过了西祠亭,破空而来的箭矢就打破了平静祥和的夜。
“小心!”
平姑轻快的说话声戛然而止,除了反应极快的阿娇,其他人全部倒在了地上。
阿娇就地一滚,立刻扬声大喊,“有刺客!”
没有人应,整个树林里连虫鸟的声音都听不见,这里是一片旷地,周围都是林木假山,确实容易埋伏。
黑衣人围上来,阿娇知道是冲自己来的,爬起来就跑,不到十步的距离便被飞扑而来的黑衣人堵住了去路。
四个。
大概是看她躲过了箭矢,当前一细眉男子的吊梢眼中闪过了些诧异,直接攻了上来。
刘彻脚步越走越快,穿过花园听见刀兵相接的响动,呼吸一滞直接跑过去,看清楚旷地上的情形,立刻扯下郎官腰间挂着的弓]弩,拉弓搭箭瞄准。
箭矢带着凌厉的风声,只听一声闷叫,长箭射穿了黑衣男子的手腕,长剑掉在地上,男子捂着手腕往后退,声音里咬牙切齿,“杀!”
两个禁卫大概是傻了,反应迟缓,要么就是眼睛不好,还站着手足无措的。
刘彻暴喝了一声,“愣着干什么!发信号!”
“哦哦!”
就是两个拿钱买官的花拳绣腿,身手还不如刘彻灵活,信烟还没冒出来,便被射下来了,斜里飞出两人,三五下就把人放倒在了地上。
刘彻顾不上担忧父皇这纱做的禁宫防卫,手叩在唇边打了个军中用的紧急呼哨,旋即捡了把剑冲了过去,替她挑开长剑,“有没有伤到?”
“你跑来干什么!你快走!”阿娇生气又焦急,他来这不是添乱么?
刘彻护在阿娇身前,一边想办法,一边开口问,“刺客?谁派你们来的,出了多少钱,我们可以出更多。”必须要拖延时间,南平如果找不见他,也会追过来,希望能有禁军听到他的呼哨口令。
黑衣人并不理会,提剑上来就杀,处处下的都是杀招,他们二人手里没有武器,多数以躲为主。
阿娇周旋在四人之间,像一尾游鱼,频频避开了杀机。
当前一黑衣人似乎终于承认阿娇不好对付,长剑横劈,往她脖子削,阿娇不避不让,反而直直迎上去,短桥寸劲,北腿迅疾紧凑,踢向对方手腕,手上小擒拿,手腕缠住对方上翻用力,黑衣人吃痛,手一松长剑便落到了阿娇手里。
纵然她训练的时间短,但毕竟做了几世军人,学过的武打技巧五花八门,短时间应付下尚可。
陈娇紧紧握住手中的剑,掌心往刘彻背上一托把他推出去了,“你快走!不干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