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材铺管事是个白胖中年人,安躺在黄杨摇椅上,不时啜饮几口清凉摩果茶,轻摇手中翎毛扇。
“沙狼皮2处破洞、沙地蛇鳞3片损坏、砂伞蜥颈圈1副碎裂,按规定扣减5银克勒后,共计17金2银克勒。”伙计大声报告说。
“唉,知道了。”管事摆摆手,费力从摇椅爬起,朝里趿拉走了几步,瞅了一眼魔材,摆摆手打发伙计,走进了门帘后,约么一小会儿,捧了个小布袋出来。
“点点数。”
白胖管事松开手,钱袋碰击前台,发出脆响。才这会儿功夫,他额头已见汗。
陈垚将新旧各异的光滑钱币,一枚一枚拿出,仔仔细细清点了两遍,留下最完好的那枚金币,将剩余钱币一枚枚放回布袋,用细绳扎紧放进衣兜拍了两下。他注意到管事略有兴味地打量着他的动作。
“债还清了?”
“是的,最后一笔。”
“使劲干,小子。”
“我懂。”
“那个衰仔奥科特……”管事鬼魅般凑近,云母片似的眼睛闪闪发亮,“运气可糟透了。”
“他怎么了?”陈垚紧张地问。
“跌断腿没人治,死了。”
年轻人胸膛鼓起,深出了一口气。
“我给过他忠告,给死人忠告,显得我是个十足蠢蛋。”
“他债主呢?”
“一分钱没收到。”
“就为了5金克勒。”
“足够送他进劳役队‘享福’了。”
“看上去是这样。”
“小子,给你个忠告,出人头地之前,不要欠债。”管事威严挺立如同神像。
“谢谢。”
陈垚点点头向他致意,拿起桌上那枚金币,转身大步走出魔材铺。
“父亲”告别佣兵生涯后,日子就闲适了下来,兴趣爱好便从打打杀杀转为了喝酒,一种寻常人家的寻常喜好,普普通通。
只是这爱好,在他生命最后几年,狂飙突进,散发出某种不可抗拒吸引力,于是乎,家中钱财如同扑火飞蛾般涌入了那无底洞。
不妨说,“父亲”把后半生乃至灵魂都献给了酒神,其信仰之虔诚可以竞逐圣徒圣子。
结果,家当积蓄都给喝完了,留给陈垚家徒四壁的木屋,和200金克勒的外债。
那枚金克勒在陈垚指间不停翻转,圆圆小小又饱满厚实。背面阳刻出一幅包含弯刀、骆驼、胡杨树、河流和雪山元素的简笔画,正面则是手捧词典的费尔法贤者。贤者是“神农”般的人物,为王国上下所尊崇。
再走过两条街,就要幸福地失去它了,陈垚感觉心头一轻。
不如悄悄这米拉镇吧,到现在还没好好看过呢。
摩洛克王国疆土内,一大两小三条雪山山脉伸展它们的绿色手臂——森林、草原和绿洲,将拉特大沙漠切成3块:西边的苏拉特沙漠,中间的瑟拉特沙漠和东边的克拉特沙漠。
小镇则依傍王国东疆,克拉特沙漠最深处的常绿洲而建,是国家的身躯末梢,也是冒险者们的补给前沿。
沙漠埋葬了前代贾格尔王朝。钱财、秘宝、魔物,凡此种种使得克拉特沙漠成为探险家们的乐园和坟冢。
因此,小镇五脏俱全:有政务所、仲裁所、军营、职业者管理署、圣殿、钟楼和驿站;还有铁匠铺、木匠铺、杂货铺、制革店、磨坊、面包房、粮食店、酒馆、商会办事处、饭馆、民房等等。
此时小镇略显冷清。
传统冒险季通常于10月中开始,次年4月末结束,这段时间戈壁天气不致太过炎热,进入克拉特沙漠的路也好走很多。
走过“叮叮当当”,传出零星敲打声的老汉克铁匠铺,走过窜出硝制皮革气味的邦迪家制革店,陈垚来到维乐老妈面包房,只见招牌上写着“黑面包1个铜,白面包5个铜,一条管吃一天,本地特产沙枣甜糕,只要2个银”。进门买了一份沙枣甜糕。
片刻后,陈垚从那座红色尖屋顶、灰岩外墙,边上栽种黑柳树的建筑——本地富豪,也是债主,酒商维利科的家,走出来,心头一阵畅快。
债清了。
从蔚蓝星球来到这里,陈垚努力适应着翻天覆地的生活,慢慢接受了这一切。
哈苏里戈壁是严酷的,让他流汗流血,哈苏里戈壁也是慷慨的,赠他收获,炼他技艺。
总之,他挨过来了。
于是乎,内心某个被深深埋藏的问题悄然出现,顽强地要求作出解答。
你,异乡异客,孤独的灵魂,你往何处去呢?
莱赫特大区,首府特雷斯,血狼团驻地,陈设简朴的书房内,一个中年人正在伏案奋笔书写。
“报告,维亚拉大人,有扎昆组长的消息”。
中年人抬起头,露出略显疲惫而不乏威严面容:“讲。”
“遵命,大人。”信使应道,施咒打开魔力信件,“副团,属下奉命追击,一路行至基格镇,在镇外东北方40里外大岩滩重伤魔盗。此人中我血狼毒,跑不出多远,又需几十倍进水,故必定逃遁至米拉镇。我已提请苏克专使封锁全镇,必将此人擒拿。”
维亚拉听罢,忍不住连道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