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不痛呢?”
“为什么……会一点都不痛呢?”
秦芜笙意识昏沉,脑子糊成一团浆糊,但也在恢复一丝理智时,想到事情的关键。
明明在晕过去前,自己的脑子不带任何缓冲,狠狠地撞向了纸箱的尖角,现在居然一点痛感都感受不到。
这显然很不科学!
要知道,当时磕上去的疼痛,以及那一刻不容阻挡的眩晕感,秦芜笙现在回想起来,太阳穴还突突地跳。
这总不能告诉她,一切都是自己的臆想吧。
又或者说……此时此刻的她其实根本没醒?深陷梦中,沉溺于此?
可……这梦中世界,不照样感受不到疼痛?
思绪进展到这里,秦芜笙算是彻底“醒”了。
她眼睛“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明明一切都是出于本能的反应,可是反复几次,眼前的世界依旧毫无变化的一片浑浊的黑。
黑得不通透,但又分外粘稠,有那么一瞬,秦芜笙甚至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睁开眼睛。
此时,饶是淡定如秦芜笙,也开始打心底,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都说人在死前,身体和意识都会发出本能的预警。每一处细节的不对劲,都是一个人对死亡的预言。
她还清晰记得,当她脑袋砸下去时,一切就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纸箱的尖角就在自己眼前,可一切已经无法阻止。
大脑不受控制涌上潮水般的记忆。
那些记忆零碎而细致,一度将她几岁尿床后床单涌现的图案都明晃晃地放在她面前。
荒诞又恐怖。
耳边似乎有一道不可忽视的声音,早早地就守在那里,等待一切都变成不可扭转的结局,然后凑到她耳边,告诉她,“死亡”已经找上了她。
……
秦芜笙自然不会希望这最可能成真的“死亡”变成事实。
她现世中只活了二十八年,家庭美满,顶级名校直接保研毕业,事业有成……
想到这里,秦芜笙突然心虚了。
“报应”二字,突然覆盖了秦芜笙的所有思绪。
她自认为不是好人,可也算不少坏人,上到认真交税,赡养父母,文明出行,下到捐助灾区,助农扶贫。
回顾秦芜笙二十八年的短暂一生,虽做的都不是惊天动地的大事,却也都是她最大能力限度下的尽心而为。
可以毫不夸张地说,站在第三方的角度。
秦芜笙所作所为,早就超出了她身边的绝大多数人。
可纵然如此,秦芜笙在面对“死亡”时,第一反应是“心虚”,第二反应,更是“报应”。
而一切的源头,也只是秦芜笙毕业后,趋于社会流向,选择的一份工作罢了。
很可笑?
那也不是。
又或者换个视角来说,自认为算不上好人的秦芜笙,也确实是因为这份工作,才真正逼着自己去做好事。
明明自己的生活也是一团乱,可她也要为了一时的舒心,去做些好事,来平衡一下自己的心。
她这份工作,钱多,但很累,还很痛苦。
啖食他人血肉,亲眼见证一个个少男少女踏上她搭建的高楼,精致的外包装下,却将无数藏匿的罪恶一股脑塞给她。
看着那些人踏着阶梯兴高采烈地步入高台,正春风得意时,指令一旦下达,又被她轻轻一推,跌进泥淖。
深陷这份工作泥潭的秦芜笙能掌控那些人的命运,却又什么都掌控不了。
愧疚从某一刻开始,日益增长,逐渐将秦芜笙拉向更深的地狱。
可纵然如此,高昂的工资,也促使她无法放手。
于是,在退去职场女强人外表后的她,成为了一个热爱帮助别人的“好人”,也成为了一个不能避免的结果。
但是,结果之下的原因,又岂是“果”能掩盖的。
那么,秦芜笙迎来“死亡”,似乎也不是不能坦然接受……
思绪飘然之时,混沌的黑暗中,突然闪过一丝微光。
秦芜笙的意识像是接触到了某个契机,再次模糊起来,直到再次昏过去,她也没搞清楚,自己接下来,会是什么命运。
……
再次醒来,秦芜笙只觉得有一股推力,将她往一处方向挤压。
她甚至都来不及思考自己的处境,眼前原本浓稠的黑中便刺入了一缕缕光亮,分分钟便将秦芜笙的“魂儿”都勾走了。
秦芜笙:什么情况?老天爷这是良心发现打算把我从十八层地狱带出去了?
左思右想也不得要领,所幸顺其自然。
只是这股子推力实在不给力,似有若无,总觉得随时会断了。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秦芜笙的错觉,一种陌生的窒息感似乎随着时间的推移,变得越发浓重。
就像是要秦芜笙再用不同法子“死”一遍一般。
这秦芜笙怎么可能答应。
作为一位优秀的社会主义新青年,秦芜笙从小到大,都一直秉持的一个信仰。
活着才是硬道理!
既然推力断断续续,那秦芜笙便自己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