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晤士河南岸, 金斯顿区。这里毗邻西伦敦的金士曼区,仅一街之隔,却是富人与平民之间难以逾越的天堑。
老布朗推开自家漆面斑驳的木门, 看见他的孙女小爱蒂正趴在桌子前,摆弄着几朵颜色灰暗的玫瑰。
它们被浸泡在名为Cosmic Voyage的染液里已经足足有一天了, 但是依然没有呈现报纸上宣传的那种璀璨而昂贵的蓝色, 甚至因为时间过长微微腐烂,灰黑色的花瓣绵软无力, 像是无声反抗着他们的工作。
“爷爷!”小爱蒂听见开门声, 开心地跳下椅子跑了过去。
老布朗弯下腰, 抱着栗发的小爱蒂走到了桌子前,“不要跑不要跑, 小心咳嗽。今天喝药了吗?”
爱蒂抿了抿薄薄的嘴唇, 脸上浮现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爷爷, 我觉得那些药……”
小女孩的声音软而甜:“那些药没什么用处……”
老布朗愣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灰黑色的玫瑰,一点明悟让他的眼睛里烧起了怒火:“你父亲把我留下的买药钱,都拿去买玫瑰了?”他放下吓的一顿的小爱蒂,四处寻找起了趁手的家伙,却在角落里看见了散落一地的, 绘制着格雷厄姆实验室图标的空试剂瓶。
以及胡乱堆在墙角已经枯败的脏色玫瑰。
“……他去哪了,爱蒂?”一点不祥的预感打在他的头上,老布朗近乎喃喃地问道。
小爱蒂扭着手指,细声如蚊吶:“爸爸说, 城郊的玫瑰已经被人收购空了, 他要去更远的地方收购玫瑰……”
老布朗登时如遭雷击, 嘴唇颤抖片刻也没能说出一个完整的词来。他步履缓慢蹒跚地走到楼梯的下方, 在一个极隐秘的角落里抽出了一个铁皮盒子。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屏住了呼吸,像是等待审判的罪人。
“呛啷”
那个铁皮盒子里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沾满汗迹的纸条。上边的文字笨拙,大小不一,中间有不少单词还因为不会写而画成符号代替:“600镑,收购玫瑰,之后补上。”
爱蒂怯怯地看着呆站着的老布朗,眼睛里逐渐泛起了泪花:“爷爷,爷爷你怎么了?”
老布朗喉头微动,怀抱着最后微弱的希望问自己的小孙女:“他走了多久了?”
“今天清晨走的,说是和邻居安迪叔叔一起坐车去。”爱蒂指了指门口,“安迪叔叔说自己的老婆自从回了乡下就再没有了一点音讯,想着要回乡下找一找人,顺路可以带上爸爸。”
老布朗健步如飞,立刻大步冲向了门口:“爱蒂,这段时间你一个人在家……”
他在门口的时候停了停:“这些钱给你,你记得艾米丽婶婶吗?饿了的时候,拿钱去找她买面包。如果你爸爸回来了,让他不要出去,等我回来。”他从兜里掏出全部的硬币,只给自己留了几枚,其余都塞给了小孙女。
茫然又不知所措的小爱蒂听见了爷爷急匆匆离开前的最后一句话。
“照顾好自己。”
在老布朗冲出自己家门后,一路上碰见了不少旧邻居。
作为夏沃尔子爵的管家,他平日里都住在主家的宅子里。本来他的儿子乔也可以住下,但他实在担忧儿子被喜怒无常的子爵迁怒,将他们一家迁到了金斯顿区——这里房屋密集,经常出现火灾等危险情况,并且居住人员杂乱,几乎没有一点好处。
这里的房价已经是他在筛选后,能找到的性价比最优秀的地方。
儿子乔一家住在这里后,他就很少再往这边来,只是不定时会回来带着小爱蒂去药店开药。
那些老邻居看见头发花白的布朗行色匆匆,都乖觉地没有打扰这个身高一米八几的高个老头赶路的步伐。
直到老布朗发觉这一路上遇到的所有行人都和自己一样,脸上带着焦急与忧虑,步履匆匆不知奔向何方。
“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他想着,那张严肃的面孔更加肃然了。
他的步伐最终停在了一个不起眼的巷子口处。
那里散发出浓郁的恶臭味道,有硕大的老鼠在咀嚼着一节红色的肉。
他停下不是因为恶心的老鼠,而是因为眼角略过的一点金色,等他回头的时候,他才发现那根本就是一节红斑密布的手指。
那根手指并不算好看,皮肤已经腐烂,唯独那个金色的戒指在伦敦的雾气下微微闪着光。
老布朗认出了那个戒指,同样认出了那根手指。
正是他的邻居,那个安迪回乡后失踪了的妻子,安迪太太。
曾经的她有着漂亮的红色头发,总是喜欢扎成一个蓬松的麻花辫再盘在头上,是一个性格爽利的女人。现在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在这个巷子里死去。
老布朗下意识回头望了望家的方向,这里离那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他停下了出城的脚步,往巷子深处走了几步,却愕然发现这里堆了好几具同样的尸体。
他的脚踩进了不知是血水还是泥水的水洼之中,磨得起毛的皮靴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望向手指,又沿着手指一路往上,看见苍蝇落在了安迪太太那圆睁的双眼之上,而那红发凌乱地铺散开,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