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雕饰着玫瑰与藤蔓的铁艺大门, 夏沃尔子爵这才纡尊降贵地将视线分给了他面前的小女孩。
由于没有专门请来造型设计师打理,小女孩的头发只是被女佣用毛刷梳顺,用绿色的缎带绑起了发尾。他在管家停下车架之前用贵族常见的轻慢语气吐出了蛇信:“保持沉默。”
像是对女孩儿受惊的表情格外期待:“否则你的那些朋友, 包括那间修道院的人,一个都跑不掉。”
被鱼骨架住只能直着腰的丽娜双手紧紧抓住了膝上的裙子,像是在克制自己的冲动。她张了张嘴, 还是安静了下来。
在夏沃尔子爵那翘起的精致的小胡子边上, 一排白字在空中显得有些飘飘忽忽:“残忍虐杀过十七名女性, 其中有四名未成年。”
我这是保存力量, 不做无谓的斗争…她咬了咬下唇, 在子爵仿佛估量一件商品的目光下踏出了车厢。
带着刚收养的孩子来参加公爵夫人的晚宴,在社交场上来说是极为失礼的一件事情。这些贵族明面上热心支持公益慈善, 实际上却对社会底层充满蔑视。
一个出生在底层, 连宣告可以正式进行社交的成年舞会都没有举办过, 就被带进远超规格的公爵夫人晚宴之上, 这种行为几乎是彻底判定了她在社交场上的死刑。
这些后续的风波在夏沃尔子爵眼里并不算什么,他如今只是空顶着子爵的贵族头衔,实际上却已经穷困到只能让管家兼职马夫。如果不是贵族头衔卖不掉, 他早就把这称号也换了钱来。
不过这卖不掉的贵族头衔总算也是给了他最后一点帮助, 让他能迈进公爵夫人晚宴的最低门槛之中,给了他最后一把翻盘的可能。
夏沃尔子爵的头高高扬起,极傲慢地瞥了一眼他从一群垃圾里翻找出来的小姑娘,要不是她有着跟那群传闻中的福尔摩斯家一样神奇的能力,她连一晚上都活不过。
他充满恶意的目光缓缓舔舐过小女孩的背部,满意地看见对方裹在绿色裙子下的身体猛然一个激灵。
“你该称呼我什么?”他眼神里充满威胁。
丽娜梗着脖子, 不愿意在这种她认为无关紧要的小事之上退让。
夏沃尔原本的愉快心情转眼阴郁下来, 思及这是公爵府的宅邸才忍住没有当场发作:“蠢货……这次你要是再敢乱跑, 我发誓,那个你想保护的小姑娘今晚就会出现在河底那堆烂骨头之中。”他说着恶毒的诅咒,脸上却挂起了贵族们常见的社交微笑表情。
丽娜终于收回了试图求救的目光,忍着眼泪跟在了子爵的身后,在香扇鬓影中时不时投来的疑惑与讥讽的眼神下垂下了头。
刚踏出马车的麦考夫几乎第一时间将视线投向了那条浓艳绿色的裙子——很少会有人选择在公爵夫人的晚宴上穿着如此刺眼的绿色。
看看那些用绿色装饰的贵女,他们只会含蓄地在领口裙边装饰绿色的蕾丝或者缎带,绝不会一身都选这种绿色,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存在。
不过这并不是他注意的重点。
他看见了一个本没有资格出现在晚宴舞会上的人。
麦考夫思忖着,面上不动声色地按住了四处张望的弟弟夏洛克,决定将有趣的事情分享出来:“小夏洛克。”
反手打开兄长按在自己头上的手后,夏洛克抬头看了麦考夫一眼,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视线立刻追随着麦考夫刚才望去的方向而去。
他同样看见了那一抹刺眼的绿色。
“翡翠绿?”
麦考夫含笑:“用砷绿描述更准确,还记得你在绘画课上用颜料做的那些试验吗。”
夏洛克的眼睛如同鹰隼一样锐利地盯向那抹绿色,直到它消失在华丽的大厅门后。
他转过头,若有所思:“一百毫克以上可以致死的乙酸亚砷酸铜?”
“化学课看起来学的不错,但是小夏洛克,回忆一下这个染料的流行时间。”
麦考夫趁着弟弟低头思考的功夫又揉了揉那略显蜷曲的黑发,“好吧,你还没去过布料市场,不知道也很正常。”
夏洛克没有放弃,眉头紧拧:“我觉得我可以……”
“推理不是靠猜测,夏洛克。你要有充足的学识才能支撑起你的逻辑链条。”麦考夫望向大厅方向,“那种颜色流行的时间在你出生之前,妈妈也曾经有过一条,但是很快就处理掉了。”
“现在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小贵族,曾经富裕但是现在入不敷出——可能已经失去封地靠变卖祖产度日。那条裙子的布料积了很久,用它是因为这是他们唯一能拿出来穿到公爵府的高级面料……或许是窗帘或者,长辈的衣物改制的?”
夏洛克的语速很快,在活跃的思维中短暂忘记了现实中的事,让麦考夫顺势牵住他手的动作得以实施。
“还缺一点。”麦考夫领着他进了大厅。
夏洛克深蓝近乎墨色的眼睛锃亮,“什么?”
“他是在吸引我们的注意力。”麦考夫拉着他,站在了人群边缘,看那绿色的裙影被层层叠叠的大裙摆淹没。
“这就是谜面。”
金蔷薇旅馆的安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