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承人。
不论是主家还是旁支,她都是这代里唯一一个拥有心灵感应能力的家族成员。所以甚至不需要选拔,他们只会有一个选择。
她的天赋显露得太早了,以至于三岁那年第一次下意识对读到的想法问出了口时,并不明白母亲狂喜的神情代表了什么。
很快,她被接到家主身边接受更良好更仔细的教导,先是克里丝汀的母亲,然后是克里丝汀。
始终不变的是跟随她们左右的尤兰达。
她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成为一名合格的家主需要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几乎挤压了全部的课余时间。而且,她实在不能说有符合代价和自己期望的收获。
疯子。
那些隐秘而亵渎的知识接触得越多,她就越这么觉得。
全都是疯子!
她难以理解其他人虔诚到狂热的信仰,难以理解他们对献祭自己的肉身与母神融为一体的渴望,她更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余下的后半生都将作为明面上的提线木偶被牵拉着手脚度过。喘不过气的沉重间隙里,她的心底开始油然而生对外界的渴望。
那时候的网络远没有如今发达,人们接触最多的还是纸质的媒体。她不再关注本地的新闻,转而开始订购其他城市、州乃至于全国知名的报纸,她迫不及待地想要了解外面发生的一切。
在所有报纸中,她最喜欢的是一位名叫阿西莉亚·克伦威尔的记者写的文章。
那个人笔触锐利辛辣,总能用最切中要害的方式指出事件背后的问题。而态度又冷静客观,这无疑是正处于迷茫的阿贝拉渴望的。她时常想象对方会是个怎样的人,但往往只能因阿西莉亚笃信笔杆比自己这个人更重要、永远不在公众前露面作罢。
就是从这时起,她决定出发了。
以佩特利诺家族对继承人的要求,跳级是个必经的过程。她以十五岁的年纪领先同龄人自高中毕业,假称自己申请了附近的大学,其实早早买好了去别的城市的车票,就等着离开的那一天。
她可以去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遇到全新的人,那里不会有谁要求她一定要为虚无缥缈的高位存在牺牲自我。说不定——说不定还能见到阿西莉亚,到时候她就能面对面地向她请教。
少女时期的想法就是那么天真又愚蠢——看,她们名字的首字母都是“A”,那一定也是一个共同点了,她可能有机会成为像对方一样的人呢?
她是抱着这样的期待在寂静无人的深夜悄悄提起行李箱,沿着事先看好的小道想要偷溜出庄园,结果在刚迈出脚步的下一刻就完全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她僵立在原地,感受着从身后不远处散发出的气息,甚至攒不起一丝回头的力气。
是啊,她怎么会以为自己能瞒过那样的存在呢。
“没关系。”
披着人类躯壳的美丽邪神用祂那轻柔婉转的嗓音说。
“你可以走。”
“但你终究还是会回来的,只有这里是你的容身之所。”
“你应该承担自己的责任,阿贝拉,到时候再见。”
话音未落,那极具压迫力的存在感就在一瞬间消失了。压在身上的力道猛然卸去,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浸透了后背的衣服。她不愿意去思考那句话代表的含义是什么,下意识的第一反应就是攥紧拉杆,头也不回地向外跑去。
她最后离开得很光明正大。
谎言成为现实,她真的在当地申请到一所不错的学校。她想换个新的开始,又无法完全割舍过去,在人们口中的称呼渐渐就变成了“维尔莱特”。
时间一天天过得很快,正在享受新生活的维尔莱特抬头才发现竟然到了暑假,同学要么去旅游要么回了家。至于她,离家出走至今为止还没有想过要不要回去。
她漫无目的地在公园里散步,走着走着就感觉到一阵眩晕。就近找了张被阳光晒得滚烫的长椅后,眩晕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愈演愈烈。
正在维尔莱特怀疑是不是中暑的时候,一瓶矿泉水递到了她的面前。
“嗨,还好吗?”抬头看到的金发女子笑容温婉,对方主动自我介绍道,“叫我阿西莉亚吧,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也许我们可以一起解决它。”
她在这种情况下偶遇了自己憧憬的对象。
拍成电影都嫌太凑巧的桥段就那样在现实中发生了。
阿西莉亚·克伦威尔——现在已经是阿西莉亚·洛佩兹了——与她的想象截然不同。
她的文风尖锐,说话时的语气却亲切又温暖,但不改的是精准的控场能力,现在维尔莱特明白为什么那些受访对象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维尔莱特还是没有谈起过往,阿西莉亚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避讳,对此付之一笑,转而问她既然迷茫又无处可归,要不要来自己家里小住一段时间。
维尔莱特一瞬间觉得对方的警惕性也太差了。
然后她发现阿西莉亚的眼神是认真的,认真到犹豫一秒都仿佛成了种不礼貌,她转而开始考虑缺乏危机感的是不是她自己。
可这和有机会去偶像家里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以她的能力,一般也不会有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