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证明,上溯五千年,那时家乡的地貌是另一番模样:疃水和信河交叉处,正好座在现今丁兴村庄的房子上,不像现在各向东、向南漂移了出一里多地,河道没有像现在被围困在堤坝里,河水没有现在这样乖乖的、无精打采的样子,植被更不可同日而语,那时,两个成年人抱不拢的榛树啦、橡树啦、柞树啦、榆树啦……遮天蔽日,菠萝、丛柳、腊条……参差披拂,野猪、獐子、野兔、獾子、大蟒、猿猴、鹞子、大雁、鹰、鹤……飞禽走兽你撞我,我碰你。那时候,有个部落在这个水草茂盛的地儿繁衍生息上千年。他们的家修建在疃水和信河夹角的一个高埠上。这个部落的图腾是一只大鸟。“鸟”部落由五胞族组成。分别是:“凤”氏胞族——有五个氏族(名称略);“鸠”氏胞族——有五个氏族(名称略);“鹊”氏胞族——有四个氏族(名称略);“雉”氏胞族——有九个氏族(名称略);“燕”氏胞族——有五个氏族,分别为:尊燕氏(司金工),青燕氏(司陶工),翟燕氏(司木工),翚燕氏(司皮工),玄燕氏(司染工)。尊燕氏氏族专门负责打造石器、骨器。尊燕氏氏族聚居着五处土台子屋。这些屋宇是在地面上夯起土台子,四面立起木柱,木柱之间用藤条编墙,再用茅草拌泥抹之,屋顶缚以梁檀,再铺之茅草。这五处土台子屋可大体分为“东”、“南”、“西”、“北”、“中”,“中屋”居住着氏族长老、氏族长和儿女血亲,其他四屋要么住着长老的女儿及其血亲,要么是孙女及其血亲,要么是甥女及其血亲。
那时候的气温也比现在低得多,似乎越是人类缺乏抵御风寒的衣物,老天爷越是呈能使威,给人以颜色看。有一个冬天,大雪下个不停,越下越厚,越下越厚,把“鸟”部落里的好多土台子屋给压塌了,准备的柴禾被深深地埋在雪堆里,部落内所有五个胞族里的火种也一个个窒息了。就在这个当口,“中屋”降来一个新的生命,而且是一个人人珍视的女婴。尽管气候如此严酷,尽管生死考验压得每个部落成员喘不上气来,氏族、胞族乃至“鸟”部落对这个新成员如期而至不胜欢喜。可是,无人不对她报之以叹息:她是活不过这个冬天的。以往,即使在不冷不热的季节里,所产婴儿幸存者不过十之三四,在这个天寒地冻的时节,连成年人生存都极为艰难,每每要夭去几多,何况一个乍生婴儿呢!
但是,这个婴儿——后来人们以“雪”呼之——出乎所有人意外,她活下来了,而且硬得像一块适合打造武器的石头,长大之后,力气比男人还大,身子骨比男人更壮实,掷起投枪来百发百中,攀援起大树来像猴子样敏捷,追击起猎物来像豹子一样迅猛,与野兽格斗起来像老虎那样凶猛……所有女人都按部落分工从事氏族内的活计,而她却每每随着男人们外出狩猎,所猎还常常比同龄的男子更多。
却说“雪”长到第十三个春天的时候,她的柔韧的体内飘来了大地的神灵,圣洁的血液从生命之泉涌来,在她的腿上画出美丽的图案。
照旧,七天吉日到来的时候,尊燕氏中屋发起了“游床”的仪式:“雪”端坐在类似于后世担架的“床”上,由尊燕氏氏族四个青壮男子抬着,氏族的育龄女人们敲着掏空的桐木制造的木鼓、扭着活泼夸张的“豹舞”,从尊燕氏氏族“中屋”起步,先游遍尊燕氏氏族东、南、西、北各个屋,再游遍尊燕氏氏族所隶属的“燕”氏胞族,再游走到“凤”氏胞族、“鸠”氏胞族、“鹊”氏胞族、“雉”氏胞族等居住区的每一条巷陌。自然,与往常一样,“游床”后边,人越聚越多,木鼓越擂越响,欢笑越来越狂肆,至终,演变成“鸟”部落集体狂欢的日子。
“游床”的周边和上空始终萦绕着大喜的芬芳,这香喷喷的气息迅速熏染至“鸟”部落的每一个角落,“鸟”部落的未来将与这个季节一样生机勃勃,人人欣喜。正所谓福兮祸所依,喜气洋洋的木鼓的声响,除了得到大地、春天、秋天等神祉的祝福,也引来了另一些神怪的嫉妒,雷公、电母、风婆、水妖、雪怪、树精……们,纷纷绕着“游床”念下咒语,把乖背的魔钉撒在“雪”做母亲的路央。
大地之神把婚育的天职落到“雪”的肩头。要婚育自然须婚姻。“雪”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个多种婚式并存的杂乱的时代。
“近亲血亲婚”:在“雪”婚配之前几千年,通行无阻,但至“雪”婚配的时候已变革了许多,父辈与姪辈、母辈与侄辈等之类的错辈婚媾,兄弟与姐妹之间的至亲婚育,已完全淘汰、禁绝,但氏族内的堂亲表亲婚仍在延续。即:“雪”与“中屋”的任何男性皆不可婚配,“中屋”的男性,有的是她的长辈(她姥姥的儿子),有的是她的平辈(她娘的儿子),有的是她的侄辈(她姐姐的儿子),但允许她与东、南、西、北屋的同辈青壮年婚育。
“远亲族内婚”:胞族之间的男女(远堂亲表亲)之间的婚媾,即尊燕氏、青燕氏、翟燕氏、翚燕氏、玄燕氏之间的男女婚配,正在盛行,称为“族亲婚”。“雪”可以与青燕氏、翟燕氏、翚燕氏、玄燕氏中的男子行婚。
“走婚”:是一种新兴的婚姻方式,正在部落内渐渐兴起。“凤”氏胞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