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幼川本来就是满腹草包,哪里懂得什么学问,连先生都赞起他的儿子来,可想而知自己儿子的本事,那是真的学富五车,才高八斗了。一时间把他欢喜得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找不着北,以为儿子当大官儿指日可待,自己就是现成的一位老封君了,于是便没底线地拼命恭维宠溺儿子。
他这养子本来就是龟奴的儿子,就是故事开头说的,是老婆给自己带了绿帽子生下的儿子,别说,还是有血脉继承的。俗话说龙凤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那是很有道理的,符合遗传学定律。这养子别的事情一样不会,却偏偏天生一副说大话、吹牛的本领,本来无影无踪的事,到他嘴里就成了证据确凿,有鼻子有眼儿的真事儿。至于生性的卑鄙脑残,行为的刻薄放荡,更是他的本色。
金幼川宠溺娇惯了儿子十年,指望自己能做封君,享受他儿子的福气,不料他年纪已高,没等他享受儿子的福,就一病不起,呜呼哀哉了。
金幼川病死之后,他儿子金汉良非但不哀痛,反倒高兴起来,把金幼川辛苦积攒的家产随意挥霍。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所结交的一帮狐朋狗友,也都是臭味相投。正经事上,却是一毛不拔,异常吝啬,所以人们送了他一个特别的称号“脑残守财奴”。
他家的家产虽然不多,但是他却非常喜欢装逼,喜人别人夸他有钱,夸他豪富。他自己也是一天到晚摇摇摆摆的在街上闲逛,摆着不三不四的架子,打着半南半北的京腔,好像真是世家公子、百万富翁一般。
那一年联军进京,政府发布了花钱买官的条例,陕西省、山西省、京都和河北省很是便宜。金汉良忽然心血来潮地想当官,到处托人替他捐了一个试用知县,加了三班银两,分发直隶。
金汉良捐了这个官十分高兴,登时就戴起水晶顶子,拖着一条花翎,每逢城内有什么婚丧黑白喜事,他无论认得认不得,一概到场,为的是摇摆他的晶顶花翎,摆摆官架子。
也有几个颇有见识的乡绅,见金汉良那不伦不类的样儿感觉很是可笑,便问他这五品顶戴可是知县上的加衔?金汉良大声答道:“兄弟这个顶戴,是五年前山东开黄河口子,抚台奏保兄弟的虚衔。兄弟这个知县,倒是在这五品顶戴上加捐的,所以他们这一班新捐知县的人,谁也没有兄弟这个有面子。”
那问话的人几乎笑了出来,知道他是个初出茅庐的菜鸟,不好意思同他辨论,只好走了开去,告诉别人,个个都把他当作笑话。
金汉良却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是金汉良虽然胸无点墨,但他却自以为是学富五车,满腹经纶,说起话来,满口的之乎者也,咬文嚼字,搞得别人一头雾水,都不知道他在说啥。
后来联军已经退出京都,皇上也回京重新坐上金銮殿,恢复乡试,恩科、正科,三科并举,中的名额就有二百多名。
金汉良又发了一个奇想,想去中个举人来当当。他本来就是个监生,现在虽然捐了功名,没出什么大错,还是可以继续捐。金汉良就在本县呈上了一角送考文书,约了几个同伴就往南京而来,在文德轿附近租了两间房屋住下。
转瞬间已经到了七月廿七,马上要进考场了。金汉良参加的是乡试的补考,称之为“录遗”。
金汉良穿了一身崭新的实地纱袍褂,浑身挂着的玉器,随着走动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又挂着平金的眼镜袋和扇袋,背后飘着两对荷包,而且挂着大长的忠孝带,头上戴着崭新的凉帽,翡翠翎管,拖着上好的花翎,挤进贡院,累得满头大汗。
原来学院录遗,有高级官员的子弟,也有已经捐过功名的监考官,照例都是要带着顶戴入场,但都是适合场面的常服,头上带顶帽子,脚下穿双靴子,从没有像金汉良这样全身披挂,好似进士谢恩、官场大员晋升拜见一般,大家都望着他觉得很是好笑。
金汉良发现这些参加录遗的监生,大家都看着他笑,有的指指点点的谈论着他,金汉良哪里想到是笑话自己,还以为是自己身上的衣服过于华丽,所以众人羡慕嫉妒他,反而低下头来,看着自己的衣裳,很是洋洋得意,鼻孔朝天。
不多时,学台放炮开门,监考官开始点名,这些监生便一排一排的挨挤着上去。点了一会,渐渐点到常州府来,先点武阳二县。
金汉良挤在学台的公案旁边,听得点到他名字,他连忙赶到案前,接了卷子。
学台见他穿着的袍褂齐整,靴帽崭新,头上还拖着一枝花翎,腰中挂的玉器不住的乱响,觉得很是诧异。拿着金汉良的官照验看时,学台看到只有两张部照,没有加衔和翎枝的执照,但是他却明晃晃地戴着水晶顶子,拖着花翎,心中诧异起来。又怕是自己眼花看错了,便把鼻梁上架着的大圆老光眼镜往上推了推,仔细再看时,金汉良见学台大人不住的看他,满心欢喜,以为学台有话问他,便朝着公案深深的请了一个安,口中恭恭敬敬的说了一声:“嗻。”引得两旁的承差吏役纷纷笑了起来。
学台也觉得这个人有些呆头呆脑,便也不再盘问他顶戴的来历。好在学台衙门只管录遗,哪有什么工夫来管你的闲事?只觉得这个人呆得可笑,却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