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多斯踏进宫殿的时候,铠甲上还沾着鲜血。
这里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包括仍安然坐在王座上的龙裔。
她穿着一件低胸礼裙,层层叠叠的银白色薄纱上缀着细碎的人鱼鳞片,在辉煌的灯火照耀下闪烁着蓝紫色的奇幻光彩,稍高的腰线和散开的裙摆巧妙地遮掩腹部,这让她看起来并不像是个怀孕的女人。
她的确变了。作为上位者的经历让她更加倨傲和凌厉,或许是因为衣着风格的变化,她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媚。
在她身上,唯独看不到的,是母性。
也对,她身上,从来没有那样的特质,相比男性,战神殿对女性信徒有近乎苛刻的要求,这也是他们的审美取向:温和、柔软、包容、体贴、节制、内敛、谦卑。
而她几乎完全与之相反。
他曾设想过无数次重逢的场景,这一刻真的到来时,只余下茫然。
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明明他才是那个胜券在握的人,那个已经陷入死局的龙裔却一如既往地傲慢,她倚靠在华丽的王座上,漫不经心地支起下巴,眼底闪动着狡黠的光。
“有本事,就亲手杀了我。”她如此挑衅。
一个终于即将完成复仇的人,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在回答之前,他们已经陷入沉默的厮杀。
“她的确比以前虚弱。”游刃有余同时又束手束脚的克雷多斯在心中如此评价。
可惜,对于他的手下留情,对方并不领情,哪怕是头发凌乱地被压在地上,头上的冠冕早就不知道落在了哪里,她还是嘲讽地说:“你就这点力气吗?克雷多斯。”
他动作一滞,恍惚想起她曾经也抽抽噎噎地喊着他的名字,挠着他的后背埋怨他力气太大。
因为近在咫尺的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胸腔中,神之血与自己的共鸣。
那是战神克雷多斯的一滴血,此时在她的心脏中填补空洞和裂缝,维持她的傲慢姿态。
“想杀我就快点,别磨磨叽叽的。”明明是苟延残喘的失败者,她倒是先不耐烦起来了。
“快点。”她干脆扯了下左侧的领口,露出带着新鲜伤口的雪白皮肤,笑着说:“你要的东西在这儿呢,动手啊。”
她无所谓的表情莫名刺痛了他,也让他更清楚地知晓对方的残忍本性,不仅是对他人,也是对自己。
心中的恶意膨胀,克雷多斯伸手粗暴地碾了碾她的伤口,满意地看她咬牙闷哼,又慢条斯理地用沾了血的手指在她苍白的嘴唇上描摹形状,说道:“不会让你这么轻易死去的,莉娅。你可以尽管放心。”
这一天,龙裔女王沦为了战神化身的阶下囚,被禁闭在改造过的地牢中。
“太过分了吧。关我也就算了,连口吃的也不给啊?”莉娅和系统抱怨道。
“得了吧,好歹之前兑了不少吃的,还真派上用场了,起码饿不死你。”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为什么不来见我啊?大仇得报,他不应该立刻来羞辱我、折磨我吗?等了两天,人影都没有一个,我准备好的台词都没有机会说!”
“可能是因为公务繁忙,刚打了胜仗估计挺多事得处理呢。”
“可是我好无聊啊……没想到穿越异界还体验了一把坐牢的感觉,难道这是暗示我下次要走纯狱风路线吗?”
“宿主,我劝你慎言。你可是要做正能量主角的人啊!”
“好好好,我投降。不过……”莉娅突然眼睛一亮:“能不能再翻出点好玩的记忆当电影看打发时间呢?”
一直到第三天晚上,克雷多斯才只身前往地牢。
这几天他过得并不愉快,说到底,他的目的不过是复仇,考虑的事情也是输赢,甚至他和莉娅之间的事情,都不希望有其他人插手。
但被推上这个位置以后,很多事情都变得身不由己。
单纯的厮杀和打斗他自认为还比较擅长,但处理随战争而来的诸多人员安置、资源调度、乃至利益分割,也着实让他头疼不已。虽然这些事情都有下面的人去具体处理,但大的决策还是落在他手里,底下的神官们为了争权夺利,难免有拉帮结派和心机算计,这些事情还偏偏要用各种方式抖落在他面前,有时在告状,有时是示好……总之,所有人都有所图谋,又把图谋的重点放在了他身上。
与权力和地位伴随而来的是责任,何况他的复仇也仰仗了战神殿的力量,太多的事情需要他过问和操心,就连为什么不马上取回神之血这个问题,他都不得不费劲向其他人解释。
理由当然也很堂皇。他的说辞是,众所周知银翼女王有孕在身,而取回神之血,她必死无疑,虽然有复仇作为理由,但此时传出她身亡的消息,难免会让人有所猜测,容易给人指责战神殿罔顾无辜性命、残忍暴戾的话柄。倒不如再等一等,等她生下孩子,那时大可以说她是难产而死或别的什么原因,外界也查不出端倪。
因为扯了战神殿的声誉做大旗,主教们倒也认可了这件事不急于一时——反正她已经插翅难逃。
事已至此,他无法再推脱,也不能再回到从前。疲惫之余,他也感到无力和茫然。尤其是仰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