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说你外公是混进革命队伍中的特务,就把他给抓走了,情急之下,你姥姥就去找你爷爷帮忙,可到了你家才知道,你爷爷当时也被他们带走了,也没说是为什么。就这样,过了三个月,你爷爷又回来上班了,而你外公却没有回来,你爷爷也没见到你外公,更不知你外公的下落。”孙尚莲回忆说。
“外公不是战前起义的吗,他怎么会是特务呢?”徐天宇更是难以理解地说。
“你姥姥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是你爷爷回来以后也是到处打听,也没有一个确切的说法。当时你爷爷虽然回来上班了,但职务却被免掉了,只是一个普通职工。又是过了一年多,有一天夜里,又来了几个戴袖章的人到我们,说你外公在关押期间突然失踪了,犯有反革命罪,让你姥姥要和你外公划清界限,如果发现你外公回家,要立即向组织报告。从此,你外公的工资待遇也从他被带走的那天起就停发了,你爷爷就通过关系,帮你姥姥申请了政府救济,你爷爷也经常接济我们渡过难关。”孙尚莲仍然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说。
“那外公失踪了,后来有消息了吗?”徐天宇边炒菜边说。
“没有消息,至今也没有消息,不知是死还是活。当时有多种传说,有的说他天天被批斗,受不了逃跑被打死了,有的说他成功逃跑到香港又转到台湾去了,还有的说他逃跑出家了,更有的说他就是在关押时被打死了,总之说什么的都有,就是没有确切证据。”孙尚莲摇了摇头说。
“外公当年不是还有好多战友吗,他们也没有外公的消息吗?”徐天宇停住炒菜,想了想说。
“你姥姥也并不认识你外公的战友,起义时你外公只是一个副官,后来安排工作职务不高,也很少和他的战友联系。其实你外公很有文化,当年他是和他堂兄一起参军的,他堂兄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能混事,所以你外公一到队伍上就当了排长。”孙尚莲介绍说。
徐天宇听到这里,忙打断他妈妈的话说:“妈,你等等,你说外公的堂兄,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那他叫什么名字妈妈知道吗?”
孙尚莲不知儿子为什么问,就随口说:“当然知道,材料中都写着呢,叫孙兆龙,当年在部队还是一个大军官呢。”
徐天宇听到“孙兆龙”这三个字的时候,突然身体僵住了,锅里的菜都忘记翻炒了,发出了一股焦糊味。
孙尚莲猛拍徐天宇肩膀一下说:“怎么啦,发什么呆呀,菜都糊了。”
徐天宇猛醒过来,连忙采取措施,但还是有一半的菜不能吃了,只好再另做一道菜了。
孙尚莲并没在意儿子的失态,又心平气和地继续讲述着。
徐天宇的外公孙兆前当兵不久,队伍就开到了豪云市西北的山区驻扎,到达地点以后,孙兆前听说他未来的堂嫂也在那边,正准备中秋办婚礼,孙兆前也去帮忙张罗。可就在结婚日快到的前几天,部队接到命令,突然连夜走了,他堂兄孙兆龙的婚也就没结成。队伍到西南地区,孙兆龙因为会外语,就被派去参加了一个什么军事顾问团了,去顾问团之前,孙兆龙听说他们的队伍要去印支半岛打仗,他怕堂弟也被抽去,就托关系把他堂弟安排到当地一家兵工厂办公室工作,几年后孙兆龙也来到这家厂子当技术厂长,两人又在一起干到抗战结束。
不久,两人又都回到队伍里任职,队伍又开到豪云市驻扎,当时孙兆龙的官职很高,可是突然有一天他不辞而别了,从此两人又分开了。直到解放后的某一天,孙兆龙孤身一人来到全育县,突然出现在孙兆前的面前,当年离别和别后之事,孙兆前才弄明白,两人抱头大哭一场,孙兆前当即写信给他们同时起义后的在安剑县卫生局工作的上司,希望给堂兄找个事做,不久孙兆龙给堂弟来信说工作的事定了,让他放心吧!再后来,两人都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也就中断了联系,至今没有消息。
孙尚莲边说边和徐天宇把饭菜摆上餐桌,徐天宇只是听妈妈讲,没有再插话。
这顿饭做的时间有点长,全家都来吃饭时,已经到下午一点了。
午饭后,徐天宇坐在客厅沙发上,他已经完全没了困意,只好闭目想心事。
徐天宇想到,自己考上省城医学院纯属偶然,他从懂事那天起,到上高中,压根就没想过学医将来去当医生。然而,高三那年,妈妈突然得病未能治愈,留下残疾,这让徐天宇看到了家人那悲伤的面容,姐姐那愧疚的眼神,老人们祈求安康的目光,都深深地触动着他那脆弱的神经。
因此,徐天宇发誓,他要保护好家人,解除家人的痛苦,他要阻止以后类似悲剧的发生,他要天天看到姐姐那灿烂的笑容,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学医,并奋力考取了省城医学院。可他毕业了,却没有找到理想的落脚点,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报考了“三支一扶”,结果还真被录用了,又是一个偶然,他选择去最艰苦的也是最落后的瑞福村进行支医服务。而这一去,他再次偶然扶起了一位老人,这一扶,结果把自己扶成了干孙子,难道这是必然结果?徐天宇学过哲学,知道恩格斯说的“必然的东西是偶然的,偶然的东西是必然的”。
偶然中包含的那些必然,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