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暖,后山的桃花凋谢之后,树枝上窜出许多小毛桃,通体碧绿碧绿的覆着一层浅浅的白毛毛,很是可爱。
沈容如往日一般,练完剑之后就地打坐吐纳调息。
等他再次睁开眼,就看到肩上趴着羞羞、手里提着食盒的云晔,站在不远处的石台边上,正微微抿着唇冲他笑。
沈容收回剑,朝他走过去:“你怎么来了?身上的伤可还疼?”
云晔摇头,看向沈容的眼睛亮亮的:“我听沈师兄说少主练剑很是辛苦,就做了些吃的来。”他一面说着,一面打开食盒,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来。
沈容本想拒绝,一不留神瞥到食盒里的食物,要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又咽了回去。
水晶芙蓉糕、翡翠虾饺、鲜肉烧麦、牡丹鲜花饼……样式虽多数量却少,每样不过一两只的样子,分装在小巧玲珑的碟子里,实在是精巧又可爱。
沈容眼见着云晔又从食盒最下层取出来一壶清茶,愣了一下很快想到,应是配着点心解渴用的。
这孩子,年纪不大,为人处事却是熨帖又周到。这么想着,他便不由多看了云晔两眼。
云晔未曾察觉,从食盒里抽出筷子,送到沈容面前:“少主。”
沈容犹豫一瞬,对上云晔殷殷期待的眼神,再加上他如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练了半天剑确实有些小饿,便矜持的接过了筷子。
吃完之后,他趁着擦手的空隙,对正在收拾残局的云晔道:“以后不必如此麻烦。”
云晔的手顿住了,他抬头看着沈容,小心翼翼道:“少主不喜欢吗?”
“不是不喜欢。”沈容回味着刚才的点心,坦诚道:“你既然进了镜花水苑,以后早晚会是云镜宫的正式弟子,该多放些心思在修炼上才是。这种杂事,交给清味峰去做即可。”
云晔的眼睛倏地亮了一下,瞬间又黯淡下来,他垂下头,小声道:“可是我的资质太差,根本不能……”
像是知晓他难过了,羞羞后腿蹬着石台,两只前爪扒着他的衣角,吱吱叫着来安慰他。
云晔情绪低落中却仍不忘照顾羞羞,见羞羞冲他撒娇,便掏出来一把瓜子放到它面前的空地上,又摸摸它的头,低声道:“乖,不要闹。”
羞羞果然很是听话的松开他的衣角,捧着瓜子啃起来。
沈容在一旁看着一人一宠互动,心情复杂不已:这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自从两个月前他丢下让它陪着云晔那句话之后,羞羞果真实打实的陪了云晔两个月,且跟云晔玩的乐不思蜀。即便后来被沈慎言接回来,除却沈容在镜花水苑的时候,其余时间几乎是寸步不离地粘着云晔,眼看着就要把他这正儿八经的主人给丢到九霄云外去了。
“少主,”云晔勉强扯出一个笑,道,“云晔自知患有心疾,根骨又差,于修炼一事上已与废人无异。原先在云家村之时,即便族长倾囊相授多年,我也才摸到了入门的皮毛而已。事到如今,云晔已不奢望自己能为云家村报仇手刃仇家。只是少主两次救我性命,云晔无以为报,唯一能做的,就是做些小东西哄哄少主开心罢了……”
“并非如此。”沈容出声打断他,目光落在羞羞身上,羞羞啃完了瓜子,心满意足地蹭到云晔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睡了。
他突然想起掌教师伯纪长青曾对他说过的话——小动物们最能感受人性善恶,若是连小动物都喜欢的人,定然是性子极其纯真良善的。
尤其是羞羞这种开了灵智的灵宠。
旁人都道是他好心救了羞羞,只有他自己知道,应是反过来才对,羞羞才是他的救赎。
沈容到现在仍清晰的记得,前世十三岁生辰那日,恰逢闭关五年的沈桓衣出关。
他高兴坏了,细细算起来,他已经有五年光景没见过他的父亲了。在他的印象里,沈桓衣几乎常年闭关,直至长到十三岁这年,他见过父亲的次数仍寥寥可数。
怀着满心雀跃和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小沈容一路小跑着去了大殿。直到站在大殿门口,他又突然定住,想起沈桓衣曾经的教导,擦掉额头上的汗,整理好仪容,这才板正身姿走进去。
然而沈桓衣见到他却并无半分欢喜,只看了他一眼便转过头,继续听掌教师伯汇报宫中事务。
小沈容不敢打扰他们,静静地站了许久,直到沈桓衣起身要走,才忍不住上前一步,喊了一声:“爹爹。”
沈桓衣却是紧蹙眉头,冷冷斥道:“怎的这么多年,毫无长进?”
犹如当头一棒,登时打的小沈容呆在当场。
掌教纪长青忙打圆场:“掌门,容容他年纪尚小……”
“年纪尚小?”沈桓衣走下台阶来到小沈容面前,扫了他一眼,满脸不赞同,“我同他这般大的时候已经是进阶第二层了。”他伸手扣住小沈容的脉门,“入门第七层。”
“不堪重任,难成大器。”说完,他再也不看沈容一眼,拂袖离去。
小沈容满心欢喜化作满腔灰烬,倔强地甩开纪长青的手,忍着满眶泪水拿了剑跑去后山练剑。
那日的天阴沉沉的很冷,后山的风呜呜地吹着,光秃秃的树杈上落满了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