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川光跟着父亲一路奔波,最后来到下烟一家综合病院的后门。
穿过荒废多年的停车场,再穿过繁华的商业街,就进入了城市阴影里的贫民区,一片陈旧凌乱的建筑在冬日午后的太阳底下渗着冷意。
雪川光沿着父亲的视线仰头望去,只见楼墙剥落,年久失修,棋牌室、茶座、ktv、旅馆……花花绿绿的招牌悬挂在每层楼昏暗的窗外,以一种颓废又倔强的姿势摇摇欲坠。
雪川白马掏出墨镜戴上口罩,就和儿子一路往地下室走去。
雪川白马认为在这里就是梦野蝴蝶的据点。
雪川光自小就是佩服父亲的,在千头万绪杂乱无章的线索里,父亲总能一眼看到最关键的那条线,哪怕断在天边散在海底,他也能无比精确地将之捞起——
夏末秋初的时候,有一些人相继死了,因为《重生为王》在那时还没出版,加上神来国的自/杀率本来就很高,这些死者并没有被警方计入此案,在他们平平无奇的资料里,雪川白马挖出了一根看不见的线——
这些死者看似和本案毫无关联,但他们的遗物里都有一些非法发行的刊物,来自那种位于地下、灰色边缘的私人店铺,这些店铺没有营业执照,所售的作品都是见不得光的,同时也是民间宗教的发展温床,他们通过自编手书来发展教义。
在神来境内,被主流市场抛弃的小说家、漫画家和宗教人士都以此糊口。
雪川白马办过这类案子,对其中的门道很清楚,这些店铺几乎都是灰色文化人士亲自经营,一边兜售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宣传着他们特立独行的思想。
雪川白马判断梦野蝴蝶也是灰色文化人士之一,在小说出版之前,十年投稿无人问津的潦倒日子里,他极有可能以此为生,也正好吻合了他兜售自己尚未面世的作品、导致读者死亡的时间线。
综合那些受害者生前常去地点以及住址范围,雪川白马最后锁定了这里——位于下烟贫民区的地下贩售市场。
他从前办案时来过几次,对路线非常熟悉。
父子俩人在黑漆漆的地下通道里走了很长一段路,又拐了好几个弯,最后来到一处由废弃仓库改建的地下交易市场。
这里除了灰色文化店铺,还有很多其他非法产业,比如自制的枪支弹药、各种致幻药物、来历不明的文物、用途未知的奇物。
甚至还有不愿上岸的落魄奇术师在出租自己的劳动力。
雪川父子都是墨镜口罩全副武装,和其他市场里的顾客们混在一起,没人知道他们是谁,也没人会打听他们是谁。
就像这种地方长年以来的不成文规矩一样,虽有三教九流齐聚,却从未发生过暴力冲突事件,都是在庸庸世间混口饭吃的人,只要这种晦涩又默契的平衡不被打破,警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父子俩走走停停逛过去——至少雪川光认为自己是在逛街,他永远学不会那些细致入微的观察方法,更学不会父亲佯装聊天实则套问线索的话术方式。
他对于父亲,敬畏多过佩服,恐惧过多敬畏。
为了避免回家挨揍,他必须竭力装出让父亲满意的样子来。
在他的注意力被那些稀奇古怪的宗教小册所吸引的时候,雪川白马已经锁定了嫌疑所在——被非法开锁业务和猛男按摩服务挡在背后的,一个很不起眼的小书摊。
经营者是一位蓬头垢面的大叔,戴着瓶底厚的眼镜,镜片上满是油腻污渍,一身衣服也是脏兮兮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他正盘腿坐在地上,拿着一本像是泡过酱油的手账,专心致志地提笔写着什么,听到来了客人,他抬起头,雪川光因此看到了他镜片后的那双眼睛。
那是一双清澈得不似人样的眼。
在刹那间雪川光以为自己看到了天空和大海的尽头。
但也仅仅对视了一眼,片刻之后,大叔又埋头涂涂写写干自己的活去了,和这里大多数经营者一样,并不会显得多么热情好客。
买卖自由,来去随意,只有客人主动咨询时,他们才会有问必答。
雪川光随着父亲的视线扫过地摊上陈列的书册——有介绍天地人世界观的自编手册,有预言一百年内末日降临的手写刊物,有画着蜘蛛、匕首和眼球的恐怖绘本,还有把神来国主画成里番主角的邪恶同人本……
然后雪川光听到父亲压低声音问道:“还有别的书吗?我希望我这肮脏的灵魂能得到洗礼。”
大叔放下手账,从胯/下的坐垫里掏出一本黑色小册子,丢了过来:“2000,不还价。”
封面上没有文字,只画着一个十字架,十字架上钉着一只血淋淋的蝴蝶。
雪川白马付了钱。
“欲望是张捕梦网,世人都是网中蝶。”大叔接过皱巴巴的纸币,看也不看就塞进兜里,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欢迎加入重生神教。”
雪川白马将小册子迅速翻了一遍,这是一本非法宗教宣传册,和其他非法宗教一样,内容偏激又猎奇。
这个所谓的重生神教,鼓吹的就是人死后可以重生的一套理论。
雪川白马见过比这离奇的多的,比如隔壁那家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