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本王令,即日起季孺人禁足秦王府,无令不得出。”
这日正午时分,廖掌事回到王府,将萧晏的话原封不动带给叶照。
亦如晨起将叶照的话传给萧晏一般。
话毕,又将食盒奉给叶照,道,“殿下说,他不曾用过如此粗鄙之物,且留给孺人自个享用。”
叶照伸手扣在尚有余温的盒盖上,问,“殿下还有其他话吗?”
“没有了。”廖掌事回。
叶照点点头,“姑姑下去休息吧,来回折腾辛苦你了。”
“奴婢告退。”
行至廊下,廖掌事忍不住回头,见安静坐在桌案旁的人,正老老实实地在掀盒盖。
翠微堂深阔雅致,翠竹掩映,将那原本就看起来纤柔细弱的人,衬托的愈发清癯孤寂。
廖掌事不由想起昨夜扣响她门扉,咬着唇口托她办事的模样,恭谨又忐忑,却又十分坚定丝毫不肯退步。
粽子是包得不甚好看,但确实是她一个人包裹的。那只还未好利索的手,甚至还裂了伤口。被她看见了,却又再三叮嘱别在殿下面前提起,道是怕嫌她蠢笨。
廖掌事从深宫而来,见多了各种争宠上位的手段,也见多了争宠的人。
想到她对萧晏说的那些话,便觉活该至此。
然看她今日却又是甘之如饴、不哭不闹,一点恻隐之心渐起。
且贤妃娘娘的希望,大半寄托在她身上,别被殿下这一责罚,回头做出傻事来。
“孺人!”廖掌事去而又返,“您的侍女呢?昨日便不曾见到。”
得让人看着些。
崔如镜是跟着萧晏一行前后脚离开王府的,在沁园刺杀陆晚意,且还在萧晏地界,她自然会前往布置一切。
“京郊有她一门远房姨母,前日闻言病得厉害,时日无多,我便放她回去探视了。”叶照盒盖开了一半,隐约瞧见里头白色一片,不似粽子。
心中狐疑却也未做声,只重新扣回盖子。
“那她几时回来?”廖掌事恭谨道。
“至多七日便归。”这是萧晏沁园开宴的时间,总不会超过这段时长。
“如此,孺人处不能无人侍奉。奴婢拨两人来暂替崔姑娘几日。孺人若有事,也可让她们来寻奴婢。”
“有劳姑姑。”叶照温声道。
廖掌事瞧着面前人低眉抿唇、含卑带怯的模样,不由轻叹了声。
这下算是知晓要避锋芒了。
如何能同殿下说那样恃宠乖僻的话,到底是年轻了些。
“姑姑,这是殿下亲手交于你的吗?”叶照摸了摸食盒。
“是的。”廖掌事从她缠着纱布的右手扫过,愈发怜惜。
叶照闻言,颔首不再言语。
廖掌事本欲再说两句,然想着各人造化,自个顿悟总比旁人提点有效,便也未言其他,只欠身退下。
翠微堂殿门沉沉合上,截断午后艳阳普照,徒留树荫压地。
叶照的眼神却随着心,腾起明光,一同发亮。
她打开食盒,看着一整盒如同白玉般的米糕,心中最后的一点忧虑亦放下了。
已经确认过,是萧晏亲手交付,便不存在错漏。
纵观前世今生两辈子,萧晏都是心细聪颖之人。断不可能做逻辑相悖之事,言前后矛盾之语。
如此明明收了粽子却非说不收要退回,便是有心为之。
他的意思是——
粽子收下,话已记下。
禁她足,是让她呆在府中别出去。
叶照拣了一方米糕,思路重新来回捋过。
若是萧晏知晓自己亦是苍山一派的人,如此记下话语,当是留她余地。
若是不知自己是苍山一派,便只是为冲喜之故,要留在院中,以作保护。
无论哪一种,总是记住了她的话,从而也证明了他是知晓司颜一行人身份。
如此自会提防她们。
吊了几日的心,这厢终于有了片刻的宁静。
她就着手中糕点咬了一口,待枣泥馨香沁甜的味道弥漫她整个口腔,心跳竟是漏了一拍。
叶照低头望去。
米□□糯的面皮里,包裹着一层暗红色的馅料。
是……枣泥。
枣泥馅的米糕。
眼睛忽的便红了,酸涩感直冲脑门,尤似回到前世给小叶子做点心的那一日。
那一日……
叶照压制如麻情绪,只慢慢咀嚼,不知不觉将一块米糕都进完了。
心中却有些疑惑,萧晏如何会给她枣泥米糕?
不过一层皮一层馅,亦无印花图案,不像是他用的东西。
叶照蹙眉顿了会,片刻恍然,如水眼眸中慢慢酿出笑意。
当是初二那晚,他来翠微堂时,听到自己要做这点心,如此着人做的。
甚好,全是让他有了些好感。有好感就能亲近,能亲近就能慢慢累计信任。
她挑眉望有些黏腻的五指,难得欢喜,笑着又抓了一块用下。
偷得浮生半日闲。
叶照午后歇晌,许是因心中稍定,睡得实了些。醒来时已是薄暮冥冥,日落西山。
观滴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