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刑部大狱,汇合了王禀和明朝霞,走在大街上,赵似猛然间发现,自己像是忙碌了一上午。一看时辰,才是巳时过半。
走在开封城的街道上,能明显感觉得出,这座繁华的城池,才刚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
这个庞然大物,似乎在昨晚的荒唐和喧嚣中耗费了太多的精力。短短两三个时辰的睡眠,还不能让它完全清醒。
它跟刚醒过来没多久的十一哥赵佶一样,还处在思绪迷离,一片混沌的状态中。
倒夜香,收五谷轮回之物的百姓们,早就已经完工,推着车从各城门离了城。就连来卖柴火的城外山野樵夫们,也陆续推着小车,从西边的梁门出城。
此时的开封城,处在一种玄妙的似静非静,似喧非喧的状态。
大街小巷,茶坊酒店,勾栏瓦肆,仿佛正在洗漱穿戴。只有经过一段时间的收拾齐整,才会重新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等到黄昏时分,不知谁发出一声号令,无数的军民从各自的容身之所里钻出来,汇集成百上千的人流,向馆楼店铺涌去。
那时开封城才算是完全鲜活过来。
流光溢彩、灯红酒绿,届时,史书上记载的前汉唐盛世的人间繁华,也不及它的一半。精力旺盛的开封人,会纵情到深夜,直到精疲力竭才昏昏睡去,为第二天的繁华喧闹恢复精力。
这是就大宋的开封城啊,这里的人们以为太平盛世的醉生梦死会永无止境。
赵似感叹了一句,正要往王府赶。
一位男子拦在了前面,拱手作揖道:“简王殿下,俺家主人有请!”
得,看来俺的名声越来越响,又有人请。
长庆楼在景灵东宫的东墙边上。
真庙先帝定制“推本世系,遂祖轩辕”,以轩辕黄帝为赵姓始祖,然后开始修建景灵宫祭祀轩辕氏。
足足花了四年才建成,总一千三百二十楹,崇广壮丽举世罕见。
祭祀时用最高规格的太庙礼仪。
仁庙先帝天圣年间遭火灾,旋即修复,然后分出了东西宫。
长庆楼能修在景灵东宫边上,足以见它的显赫。
跟其它名楼一样,进门就是彩锦扎花、华丽绚烂的楼门。进去后左边是吃饭喝酒的酒楼,右边是听曲耍乐的瓦肆。
左边的酒楼已经人影幢幢,性子急的早早来到这里,为午饭开始做准备。
右边却稀稀疏疏,十分的冷清。它最繁华的时令是夜落灯起,离得还早呢。
右边二楼栏杆上,懒洋洋地依立着十几位草草梳洗一番,出来练功的歌姬乐娼。她们一眼就认出这位东京城里著名的小简王。
“十三郎,你终于舍得来找姐姐了吗?”一位二十多岁的歌姬打趣道。
在这些女子们的眼里,简王、端王、莘王、王都尉,章相公、曾相公、大苏学士、小苏学士,不再是宗室权臣,一视同仁全是恩客。
嬉笑打闹,狎媟无间。
再清贵的人,到了这种场合,他也正经不起来。就算正经,也是遭人唾弃的假正经。
赵似淡淡一笑,口是心非地答道:“十三郎无时无刻都在想着姐姐。”
这些都是前身赵似惹下的风流债,俺赵似可不会偿还的。
“那你今晚来捧姐姐的场啊。”歌姬又惊又喜地说道。
“今晚有事,等些日子再来看姐姐。”赵似模拟两可地答道,眼睛悄悄瞟了一下身边的明朝霞。
旁边有另外的歌姬说道:“姐姐,你以为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他还是那个铁石心肠的十三郎。”
最先说话的歌姬一脸的悲痛欲绝,“十三郎,你被金玉奴迷住后,奴家等人,你连看都不看了。”
赵似看了看身边的明朝霞,哈哈一笑,“实在有事,不敢轻怠。再说了,俺诗词不佳,书画不精,丝竹管弦更是十窍通了九窍。实在是无趣得紧啊,怕姐姐们嫌弃。”
“无趣也不怕。十三郎痴情金玉奴在开封城里是出了名。要是能邀到你上楼来坐一坐,奴家就能名扬东京,名列魁首头牌了。”
其余的歌姬乐娼都笑了起来。
有一位年轻貌美的乐娼,她头戴满园春簪花,伏靠着栏杆,摆出一副特立独行、卓然不群的姿态,斜眼看着赵似。
“十三郎,你有那么多俸禄,那么多田产,日进斗金。坐拥这么多钱财它也生不出子来,何不拿出来花一花,用不着那么吝啬!”
楼里一片寂静。
赵似心中一笑,又是一位得了权贵官人几句夸奖,便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是浊世一朵白莲的小姐。
跟在赵似身后的明朝霞脸色一冷,右手握住了剑柄。高世宣更是目光闪动,像是在目测距离和角度。
倚在栏杆上的歌姬乐娼们脸色变得难看。
尤其那位最先出声挑逗赵似的歌姬,黑着脸怒气冲冲走到那乐娼跟前,狠狠地甩了一巴掌,打得她的头歪到一边,精美的簪花乱飞出去。
“你个贼狗攮的下贱胚子,以为得了莘王、端王、王都尉的点场和赐赏,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满开封城谁不知道,十三郎最是豪爽仁义的一位。”
“他的俸禄出产,拿去救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