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做这些可不是为了让花六小姐知恩图报,只盼你安好珍重。”段章意味深长。
花辞树乖巧地点头,可段章却不信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一顿早膳用完,柳氏和花辞树离开花厅后,胡伯追了上来,将手里的一张银票塞进了花辞树手里,“花六小姐,这是王爷让我给你的。”
花辞树看到银票上的数额,眉头一挑,心道皇室之人就是财大气粗,这随手一挥就是一千两银子。
柳氏也看到了一千两这三个字,脸色都变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安王不仅没亏欠过她们,还帮了她们,又对她们颇为礼遇,怎么她们要走了,还让人送上一千两银票呢?这是什么意思?
“这一千两银子,是王爷对花六小姐的谢礼。”胡伯低声道,“王爷说这一路走来,花六小姐帮了王爷很多。除了这张银票,还有这块令牌要送给小姐。”
说着,他又拿出一块印有六瓣梅的令牌,花辞树伸手接过,又听胡伯说,“无论以后花六小姐身在何处,只要向当地官府出示这张令牌,便会被当做安王府的人。”
花辞树心里明白,这块令牌的价值比那一千两银票要重得多。
前者有价,后者无价。
于是她收了令牌,把银票还给胡伯,“花家不缺钱,这银子我就不收下了。还请胡伯回去后帮我给王爷带一句话,他知道花家缺的是什么,希望他能说到做到。”
柳氏在一旁睁大眼睛,她没想到花辞树对安王的人竟然是这般强硬态度。她又紧张地朝胡伯看去,却见胡伯脸上没有一丝一毫被冒犯之意,反倒笑得客气,“花六小姐放心,我会把话带到。”
花辞树想了想,又顿了一下道,“我这次走,有一样东西要留下。”
胡伯低声道,“王爷说了,这件东西,他会在花六小姐和柳夫人出发前,亲自来取。”
柳氏听着揪心,暗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
宣平侯府,内宅。
苏氏披上外裳,由周妈妈扶着亦步亦趋地走到院里的梧桐树下。
她伸出手,摸着凹凸不平的粗糙树干,嘴角扬起一抹沧桑笑意。
如果这时有府外熟人见到她,一定会大为震惊。
不过几日光景,她就又比之前苍老了十多岁,此刻看上去,她已像是风烛之年,命不久矣。
“老夫人,我们回去吧。”周妈妈见她神情恍惚,有些不安地说,“风太大了,别再把您的身子吹坏了。”
苏氏低笑一声,声音是化不开的阴郁,“你说,人活这一辈子,究竟有什么意思?”
周妈妈见她眼神都开始涣散,心里不好的预感加重,顿了一会儿才道,“每个人的命都不同,活着的意思也各不相同。有些人为了子女,有些人为了享乐,有些人则是为了更虚无缥缈的东西。还有些人图谋了大半辈子,可最后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
说到最后,就连周妈妈自己都忍不住伤春悲秋起来了。
“是啊,也不见得谁就比谁的活法好,反正最后大家都是难逃一死。”苏氏微眯起眼,轻笑了一会儿,有些癫狂之态,“在我们这个年纪去死,也不算可惜了。”
周妈妈抿着嘴角,没有吭声。
如果还能活着,她当然是还想活的,没有人愿意去死,即便已经一把年纪。
“你从十岁起就跟着我,随我从娘家到宣平侯府,这么多年风风雨雨,我们主仆俩一路携手走来,到最后陪着我的,也是你。”
苏氏扭头看着她,眼里浮现出一抹隐隐的温情,“这一辈子我做错了很多事,也害死了很多人,如今落得个夫妻反目子孙不孝的下场,也是我咎由自取。唯独你对我仍旧忠诚,如今看来,我们之间这份情谊,竟比所谓的夫妻之情,儿女亲情都要珍贵牢靠得多!”
“老夫人,仆妇——”
周妈妈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似乎也没必要说出来了,于是又咽了回去。
如果苏氏是在侯府大难临头之前和她说这番话,她内心或许会有感动,但苏氏现在和她说这些,只让她觉得悲凉。
她跟了苏氏这么多年,虽说也嫁了人生过孩子,可她的丈夫和孩子都早早地离世了,自那之后她只有把全部的心力都放在苏氏身上,可以说服侍苏氏这个主子就是她人生的意义。
苏氏也确实给了她很多东西,包括锦衣玉食,让她在内宅的所有下人里说一不二,可到头来她却觉得,这些也都没什么意思。
金银钱财是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至于那些下人也不过就是见风使舵的墙头草,她以前在她们之中有多风光,现在就有多遭人白眼,因为在她们看来,她也是害她们即将被发落的罪人之一。
这让她不由得觉得,她就像是白活了一场。
而她身边这个老妇人,现在看似对她温情脉脉,但她心里却清楚,苏氏可从来不是什么念旧情的人。现在苏氏对她说的这些所谓心里话,只是因为苏氏也走到了穷途末路,实在内心憋闷,得找个人抒发一番罢了。
“宣平侯府的衰落已经是必然,不会再有任何转机。”
苏氏见她低着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