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花辞树说不上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段章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她出声回答,又笑着道,“你要是不占我的便宜,那你就是天大的傻瓜。我知道花六小姐是聪明姑娘,所以,你一定要回颍州。”
花辞树心想,有便宜不占确实是傻瓜。
可她的嗓子眼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那一句我会回颍州,就是说不出口。
段章等了半晌,都没等到她表态,对她道,“我先走了,你回去好好考虑。”
说罢,他转过身去,朝着和花辞树截然相反的方向走去。
花辞树望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一颗心,像是被一块沉重的大石压着。
在快要看不到他背影时,她飞身跑到他身边,拽住他的衣角。
段章错愕地回头,望着她在月色下,十分白净的脸。
“还记得我们在花府第一次见到的时候?”她道。
段章回想一番,叹了口气道,“那可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我一直都没对你说过,但其实你光头的样子,挺好看的。”
花辞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的脑袋好像忽然就不灵光了,什么话到了嘴边,就想也不想的往外倒,像倒洗脚水一样,可她就是停不下来:
“你能不能把假发摘了,再让我看看你光头的样子?”
段章似乎被她这个惊人的要求吓到了,沉默了一会儿才道,“花六小姐,你回去后千万不能对别人说我光头的事,不然我会恨你的。”
本来弥漫着朦朦胧胧情意,月夜下告别的唯美氛围,就被他们联起手来,***协力的破坏了。
花辞树摸了摸鼻子,问他道,“那我这算不算是手里攥着王爷您的把柄?”
段章故作沉思,“算吧。有了这个把柄,你以后想我的次数,肯定会多一些。”
“行了,小女子不和王爷扯淡了,那边还等着您呢。”
花辞树朝段章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这回轮到段章看着她的背影,但他只深深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去做他该做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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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帘掀开,等在车上的柳氏紧张地坐直身子,看到上车的人真是她朝思暮想的外孙女,才松了口气。
“外祖母,这封文书您收好了。”
花辞树拿出宣平侯写的那封“休妾书”,交到柳氏手里。
柳氏接过后,看了几眼,眼眶一红,滚烫的泪水流下脸颊。
石楠见她哭了,连忙掏出帕子给她擦泪,却又见她笑道,“好,有了这个,我就不再是宣平侯府的人了。”
闻言,石楠立刻猜到她手上的文书是什么了,也跟着激动道,“以后夫人就是真真切切的自由身了。”
柳氏点了点头,眸光中没有伤感,只有释然。
她从小生在宣平侯府,因为年少时还算得上貌美,因此被当年还是侯府世子的宣平侯看中,成了他的通房丫鬟。只是她性子沉静,不会像他屋里其他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样以色侍人,所以他没多久就对她厌倦了。
本来,她是连一个妾室的名分都挣不上的,但她的肚子争气,怀上了宣平侯的种。
随后她怀胎十月,在众多艳羡嫉妒的目光下,侥幸生下了一个四丫头,当年管家的太夫人见她不争不抢的性情温顺,觉得她比自己儿子屋里其他的女人强,便抬了她当姨娘。
当时那些女人都十分羡慕她,说她是麻雀飞上枝头变了凤凰,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过是一个不受宠爱的姨娘,别说是凤凰,就说她是彩鸡,她都不配!
那之后,她带着四丫头搬到一个偏僻但安静的小院里,开始过她平静却充实的日子。
在内宅里其他女人争破头皮争宠时,她把全部的心血都用在了教养四丫头身上,好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女儿拉扯大了,女儿出嫁了。
女儿远嫁到颍州,她那寂静的小院,便只剩下她和三两个丫鬟婆子。
在石楠没来之前,她平日里想找人说几句心里话,都找不到。
宣平侯府内宅的高墙深院,就像是囚牢,将她锁在里面,仿佛一辈子都望不到头。
每一天都是如此寂寥,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白,她开始识字读书,然后日复一日的抄写着佛经。虽然身在侯府,她过得却是出家后青灯古佛的日子。
原本她以为,她会在她的小院一直这么过下去,直到她老死在那里。
但后来宣平侯府出的事,让她知道,就连郁郁而终这样寿终正寝的死法,于她而言都是奢望。等着她的是宣平侯府被抄家后,她和一众女眷被押入大牢,然后或是三尺白绫,或是生生饿死。
可现在,她的外孙女不仅把她接出了侯府,还给了她这一封文书。
一份轻飘飘的文书于她而言,却仿佛有百斤之重。
她心里的感觉,就像是拿回了自己的卖身契。
终于,她不再被困在侯府一角,从被关在笼子里的家雀,变成了一个自由自在的人。
想到卖身契的事,她低声问花辞树,“石楠和佳儿现在可也是自由身了?”
花辞树对她点头,嘴角扬起,缓缓道:
“宣平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