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平侯不知道在外院吃了什么瘪,此刻拉着一张比驴还长的臭脸,对结发之妻也没个好脸色,冷冷道,“官府的人不便进内宅,也不便请侯府女眷去外院,于是邱钦差便让有安王爷令牌的曲管事进来查账。”
苏氏沉着脸没吭声,倒是一旁的房氏心提到了嗓子眼,脱口而出,“查什么账?”
花辞树对上她的目光,微笑道,“当然是查侯府内宅的帐。”
房氏脸色苍白,攥紧手中帕子捂着心口。
她嫁到侯府也有二十多年了,之前一直都是她婆母苏氏管账,大事小事都没她这个儿媳做主的份,但近几年苏氏的精神和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也渐渐放了权,这内宅的银子和账本,还有各库房的牌子都交到了她手里,苏氏也只是定期听她汇报而已。
俗话说得好,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自忖侯府是这么个情况,公公老风流放浪不羁,将来还不知要把大头的钱弄到外边哪个混账女人那里;而她婆母又是面善心黑的,虽说她夫君是婆母嫡出的儿子,婆母是向着大房的,但这么个冷血的婆母,也总归不如她自己和娘家靠得住。
因此,她大事情不敢做,暗地里却没少往自己娘家倒腾。
她做的极缜密,平日里藏得好根本露不了馅,但现在这个什么王府女管事来查侯府内宅的帐,那必然是要翻个底朝天,万一把她的狐狸尾巴给露了出来,可怎么办?
“侯府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过——”她壮着胆子要开口,却被苏氏一个眼神把接下来的话给瞪了回去。
“曲姑娘,既然是邱钦差和王爷让你来查账的,是不是该给我们侯府一个理由呢?”苏氏让大儿媳住了嘴后,自己据理力争,“像我们这样的人家,那都是开国功臣之后,是有爵位在身的,若是没有个说法,直接就这样,这成什么事了?如果传出去,别的勋贵之家都会寒心!”
闻言,花辞树嘴角笑意变深,她看着苏氏,眨了眨眼,缓缓道,“侯夫人说的是,小女子我也这般想。所以还要劳烦侯夫人您约束好侯府女眷和下人,让她们不要嚼舌根,这件事得以保密,自然也不会让谁寒心了。”
苏氏神情僵住,没想到花辞树的嘴竟然这么毒。
宣平侯也露出恼怒之色,他转头死死盯着花辞树,眼里冒出的怒火仿佛能将她生吞活剥,给柳姨太太看得心惊不已,险些挡在外孙女身前,但好在最后关头,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
“侯爷,小女子是受邱钦差委托,才随您进内宅来查账的。”
花辞树不顾众人的脸色有多难看,对宣平侯眼中的怒意视而不见,从容道: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邱钦差此次巡防各州府是奉圣命而来,即便是宣平侯府也不能忤逆皇命。邱钦差那里还有皇上赐的圣旨,他有权查看各州府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户人家的账本,宣平侯府也不是例外。”
宣平侯咬紧牙关,又听花辞树不紧不慢道,“您方才在外院不是当着官府之人的面表过态了吗?那现在,就请您督促侯夫人把账本奉上吧,本姑娘要过目。”
虽说她身后是安王,但被一个年纪小到能做自己孙女的小姑娘如此号令,宣平侯心里实在太憋屈!
他不禁冷笑道,“曲管事,方才我们也说好了,你要看侯府内宅的账本可以,但你能过目的只是和柳氏相关的那部分。若是没查出个所以然来,那便请你怎么来的怎么回去。”
说罢,他阴冷的目光落在柳姨太太身上,眼里的深渊仿佛要将她吞噬,沉声道:
“本侯此刻就把话放在这里,她在外置私产之事,完全是她一人有失妇德,与本侯无关!本侯可从未做过宠妾灭妻,拿宗族的钱给一个妾室置产的事,更不会借她的名头做什么转移家财的事,你和邱钦差的怀疑未免太过荒唐!”
苏氏也跟着点头,“是啊,老身和侯爷过了大半辈子,连侯爷是什么样的人都不知道吗?苏氏不知用什么手段弄来的钱,和我们侯府无关!”
这话说出口,她自己和满屋子的人却不觉得可笑,这便是最可笑之处。
花辞树哦了一声,然后用气死人不偿命的淡然语气道,“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醉;犯错的人,喜欢说自己没错。但究竟熟黑熟白,是事实说的算,而不是靠一张嘴定分晓。说别的都无用,还是请你们奉上账本,待我看过便知真假。”
苏氏被她气得心肝都疼,牙痒痒地想,小贱人果真就是小贱人,这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不过是一个爬上安王床的下贱奴婢,居然也敢在堂堂侯府夫人面前充能耐人了!
但就算在她眼里,花辞树的尾巴翘到了天上,她也不能翻脸。她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宣平侯,碰巧他也朝她看来,淡淡道:
“既然曲管事要看,那就给她看。她是要查柳氏的事,那就让人把和柳氏相关的那部分誊抄出来。让她看看,柳氏每个月领多少月钱,本侯又可有赏赐过她什么名贵的东西,或是给过她什么银票——”
“侯爷,您也不必把我当傻子吧?”花辞树出声打断宣平侯的吩咐,也冷了三分脸,“哪有谁要做偷鸡摸狗的事,还明着记在账上的?明面上那肯定都是寻了别的由头记账,暗自动手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