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氏脸色阴沉,闻言嗤了一声,看着他的眸子愈发阴翳,“侯爷,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你还不打算和我交个底吗?再怎么说,我嫁入侯府这些年,也从未做过胳膊肘往外拐,对不起陈家的事。难道这时候,你还分不出亲疏远近吗?”
宣平侯咬着牙,怒声道,“你还好意思来见我!”
“我怎么就该不好意思?”苏氏瞪大眼睛,布满皱纹的脸上是让人想形容不了的愤怒,“这么多年了,我在内宅为你持家,又为你开枝散叶,即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怎么到了这时候,你还拿我当外人似的防着?”
说罢,苏氏又埋怨道,“莫非侯爷以为,要对侯府不利的是我这个老主母?你要是拿出防我的这份心计去防外面的人,平日里但凡能多一分谨慎行事,今日也不至于——”
她的话语忽然顿住。
因为,宣平侯对她高高扬起了手。
苏氏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宣平侯对她大发雷霆的准备,但她还是没想到,他竟然会荒唐到要伸手打她。
她是他的结发之妻,两人一起过了几十年,现在她不过是来问他一句实话,他就要打她。
苏氏忽然又觉得,荒唐的不是宣平侯,而是她。
她这辈子,嫁了这么个男人,如梦如幻的当了几十年侯府主母,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结果却因他得罪了安王,走到了今日的局面,她都是图什么?
她早就该下手弄死这个男人的,若是他能早点去死,她儿子当上家主后,必然对她唯命是从,侯府也不至于有今日之劫!
“不是要打我吗?你打啊!”
苏氏红着眼,一只手指着自己的脸,另一只手拽住他,就要把他的手往自己脸上扇。
宣平侯猛地挣开她的手,怒骂道,“你别像个泼妇似的跟我闹!”
“我像泼妇?哈哈,那也是被你逼的!”苏氏哈哈大笑,此刻一点都没了主母的模样,就像是市井里随处可见的撒泼的老太太,“你欠我的,下辈子都还不了!”
“你还敢说?我还没问你生的是什么好儿子,他又给我生了什么好孙子!”
宣平侯原本不想在这时候告诉她陈文霖和陈文怀的事,但被她逼急了,也管不上那么多了,“在我那处温泉庄子里,长房老二亲手宰了他三弟,还当着安王的面告发宗族,揭发罪证——”
他的话没说完,苏氏就捂着胸口呼吸都困难了,“你说什么?!谁,谁杀了谁?”
宣平侯知道她有心口疼的毛病,此刻对她却并无丝毫怜惜,冷声道,“你的宝贝嫡孙陈文怀被他庶出的二哥杀了。”
苏氏原本还因怒意涨红的脸,瞬间血色全无。
她跪坐在地上,一脸迷茫。
怎么会这样呢?
她最宠爱的三孙子,被庶出的二孙子给杀了?
陈文霖和陈文怀身上都流着她的血,都是她亲孙子,但她当了一辈子侯府主母,恨了一辈子丈夫身边的莺莺燕燕和庶出子女,因此格外看重嫡庶之分。在她眼里,只有嫡亲的孙子,才是她名正言顺的亲孙子。
再加上陈文怀生的风流俊俏,容貌上还有些像她年轻时,所以她对陈文怀格外偏爱,也格外纵容。
至于陈文霖,她只当他是条家养的狗,平日里分他点肉羹吃,饿不着他就罢了。
所以在听闻陈文怀欺辱了黄氏,还在外面大肆宣扬,说他尝过了嫂子味道也不过尔尔之后,她和要顾全侯府脸面的宣平侯一拍即合,立刻让人写了休书,将事情扭曲成黄氏主动勾引了小叔子。
即便后来黄氏不堪受辱一头撞死,陈文霖被放出来后露出那般万念俱灰的神情,她也并不感到亏待了他们夫妻俩。她还对陈文霖说,以后会给他娶更好的。
她自以为这句话就足以安慰陈文霖,剩下的只需他假以时日自己去想通。
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陈文霖居然为了黄氏,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小子唯唯诺诺的拘谨外表下,藏着的是怎样的心?
“从始至终,从头到尾,都是大房闹出来的祸患!若不是你生的好儿子治家不严,没管教好儿子,怎么会有今日之祸?”
宣平侯怒视苏氏,额上青筋暴起,咬牙切齿,“你这个悍妇素日里就知道百般回护大房,只因守道是你所出,如今我看你还怎么护着他们!只可恨你们母子俩糊涂连累了本侯,也连累了整个侯府!”
苏氏仰起头,满脸泪痕,哽咽着道:
“侯爷这时候怪我还有什么用!难道侯府走到今日,就都是大房的错吗?你和严太守私下做的那些事,安王和邱钦差又是为何来刁难侯府,真以为我不知道?
这么多年我向来对外面的事不管不问,也从没管过你纳妾玩女人,你现在反倒空口白牙的说我是悍妇,是想把所有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把气也撒到我身上,难道你就算是男子汉大丈夫了?”
她也是又气又恨到了极致,已经失了大半心智,才从地上爬起来,梗着脖子,把这辈子的所有怨言苦水一并倒出:
“侯爷更别说是守道治家不严,这话未免太过可笑!整个盼州府有谁不知道,这侯府是你老侯爷当家,是你说一不二!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