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砚认真地听着,将他说的地名和当铺信息牢牢记在心里,等他说完,才小声问,“那公子什么时候去金陵与小的汇合?”
陈文霖淡淡道,“等我把事情都办完,自然会去找你。”
墨砚沉稳地点头,“小的定不负公子嘱托!”
陈文霖瞧着他那张脸,觉得他长得也是清秀端正,顿了一下道,“你今年也十八了,该到成家的年纪了。”
说到成家,墨砚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道,“我爹娘都不在了,不急着成家。”
“不是这个理。”陈文霖缓缓道,“自古以来,每个男儿都要成家立业。而要立业,首先得成家。娶了妻,有了家,男人才有了根。你父母在黄泉之下,也不希望你就像无根的草,孤零零在这世上飘荡。”
墨砚顿住,被陈文霖说的有些感伤。
他十岁那年就死了爹娘,也没有亲戚来照应他,他险些就要流落街头,好在侯府那一年招人把他给选中了,让他到公子身边当贴身小厮,他这才活了下来。
公子待他很好,不像大公子和三公子那般随意欺辱下人,他很庆幸他能有这么一个好主子。
他举目无亲跟了陈文霖十多年,陈文霖就是他在世上最亲的人。
在目睹了二奶奶的惨剧,知道公子想报仇之后,他愿意为公子赴汤蹈火。
但公子并未随意利用他,将他置于险境,只是让他将公子多年积攒的钱财换成银票,然后带着去金陵。
公子说,金陵是个好地方,在那里,他们主仆可以彻底摆脱宣平侯府,过更好的日子。
现在公子又说到成家的事,他心里也有了些许盼头。
等到了金陵,他和公子安顿好之后,要是有良家姑娘愿意嫁给他的,那他就成家。
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因此也不求那姑娘貌美,只要是愿意和他搭伙过日子的就行。
“我这些年瞒着父亲和嫡母,也攒了不少积蓄,原是想留着等日后分了家,交给你二奶奶做家用的。现在她去了,这笔钱白放着也是浪费。你在我身边伺候了十多年,跟着我在侯府里受了诸多委屈,也一直无怨无悔,这份情分放在这儿,你成家的事我该出一份力。”
陈文霖垂着眼眸,交待道:
“置宅买办,给姑娘家下聘礼,这些都需要钱。银票里的钱,你看着取,只要不被人骗了就成。”
“公子,你说这些做什么?”墨砚看着他,心底浮起几分不安,又被强压了下去,“等到了金陵,小的还要追随您的。小的还等着您给小的牵线呢!”
陈文霖对他笑了笑,“也对。这些事都不急,细水长流。”
墨砚见他这一笑似是十分笃定,才彻底放下心来。
·
自打黄氏在侯府一头撞死后,宣平侯就命陈文霖搬出去住避风头,这样黄府的人上门来闹,找不到他人影,能少了很多麻烦。
陈文霖也乐得搬出去。
宣平侯府的琼楼玉宇在他眼里,无异于牢狱。
他三弟被送到了侯府在乡下的庄子里,他不愿和那畜生打照面,就自作主张住到了城北一家不起眼的书坊内,租下主人家的东厢房,清静自在。
侯府的人知道他没去庄子,却对此不甚在意。
在他祖父和父亲嫡母看来,只要他不留在侯府内给他们丢脸,那就万事大吉了。
至于他在外面是猫是狗,是死是活,都和他们无关。
亲人的无情,陈文霖已领教了二十年,对此毫不意外。
如今也幸亏他们对他毫不在意,才让他行动自如,甚至都不用隐匿行踪。
“陈公子,您回来了。贱内恰巧做了几道小菜,您可需——”
书坊的老板见他进了院子,立刻笑脸相迎。
现在整个邺城传得轰轰烈烈的,谁都知道宣平侯府摆平了那位铁面无私的钦差大人,黄府没了靠山下场凄凉,侯府又一次逞足了威风,这会子,谁敢得罪侯府的人?
哪怕他对面前这个刚死了妻子,却像无事人一般的年轻男子并无半点好感,他也得巴结奉承着。
“我在外面已经吃过,就不打扰你们一家人用膳了。”
陈文霖对老板温和一笑,便去了东厢房。
老板嗅到他身上的酒气,暗自摇头,走进堂屋后,对忙着摆桌子的妻子道,“这侯府里的人啊,一个个都坏到根了!陈二公子眼见岳丈家倒了霉,还幸灾乐祸的出去喝酒呢。”
他妻子手一顿,跟着道,“做人做到这份上,也真够绝的。就是可惜黄老爷了,不仅没了女儿,还把家业都搭了进去。我要是黄老爷,定是恨死了宣平侯府,就算是掉脑袋,也不能让仇人好过——”
老板听到连忙伸手捂住妻子的嘴,瞪着她道,“你别乱说!这话要是让陈二公子听到,我们全家也得被官府的人抓起来!”
他妻子打开他的手,哼了一声,“他不是回东厢房了吗,听见个屁。”
“你这妇道人家,早晚有一天嚼舌根嚼出大事来!”
夫妇俩拌着嘴,没注意到窗外有黑影一闪而过。
东厢房。
陈文霖坐在书桌前,空对着一张宣纸,半晌过去,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