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了后心里无动于衷,只是平静地问他的师父,凭他如今的武功,能杀了十年前灭他家满门的那三十个亡命徒吗?
他的师父说——
别忘了你的主子是谁,你这把剑是为安王殿下而打磨的,只能杀安王殿下让你杀的人,否则,你就不是一把好剑。
他死死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这时候他身后传来安王的声音,“十年前灭你家满门的人,我知道是谁,也可以告诉你那三十个人如今谁还活着,又在哪里。但他们其实也只是三十条狗,为藏在他们背后的主子卖命。”
他双眼通红地问安王,他们的主子是谁。
安王在他手心里写了一个薛字,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
“如果我是你,就先留着他们的命,因为杀了他们会打草惊蛇,让他们背后的主子知道有人翻起了十年前的孟家惨案。凭薛明贞的手腕,他一旦得了警示,我们就再也找不到他便是孟家惨案幕后主使的证据,无法在朝廷上翻出此案让你死去的家人瞑目。即使你身负绝世武功,到时也无可奈何,因为凭你一人杀不了被众多高手随身保护的薛明贞。屠了三十条狗,却只能看着指使恶狗咬人的主子高枕无忧,这是你想要的吗?”
他沉默了许久,然后直截了当地问安王,“王爷,你真能扳倒薛家?”
安王对他笑了笑,那个冷冽又笃定的笑容,他也记得刻骨铭心。
“只要我还活一日,就和薛家不共戴天一日。我和薛明贞,还有薛明贞效忠的太子,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王爷,十年前孟家被灭门时,我只是一个小岁小童,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杀我的家人却什么都做不了——但现在不一样了,我有武功不怕死,我可以为您赴汤蹈火!”
他愿意用性命追随他的王爷,这不仅因为他心里对安王说不出的情愫,也不仅因为安王认他当了义弟,更因为薛明贞一手遮天,只有安王才是那个能捅破大天,还大盛朝朗朗乾坤的人,为孟家惨案讨一个说法的人!
“红鸢,你是我的下属中最有本事的人,我会让你做很多事,但我不希望你的心里只剩下报仇。”
安王望着他的眼里藏着很深很深的东西,让他胸腔里的一颗心狂跳不止:
“恨意会让一个人变得强大,但过多的恨意却会让一个人面目全非,直到他不能再被称之为人。我要你像人一样好好活着,等着看薛明贞的报应。真到了那一日,你要穿着你喜欢的红衣,抹着世人眼里只有女人才能抹的胭脂站在他面前,告诉他当年逃出升天的孟家小公子如今活得肆意狂妄,而不是畏畏缩缩不可终日。我还要你用涂了蔻丹的手握着板斧,斩下他不可一世的高贵头颅!”
没错,这就是他,是红鸢,是他爹的儿子。
他不会因为自己和别的男人不一样就自暴自弃,也不会为了迎合世俗的眼光把真正的自己藏起来。他要活得轰轰烈烈潇潇洒洒,为十年前横死的家人报仇雪恨,才不负到这世间走过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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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辞树看到红鸢沉着眼眸,似乎陷入了很久远的思绪,那双好看的清亮眸子轻轻颤动着,如同被一滩白鹭掀起涟漪的湖面,竟有些不忍叫他。
她等了片刻,正当她生出干脆趁他发呆,她偷偷溜走的念头,红鸢却忽然抬起眼朝她看来,眼神凌厉好似两把短剑,要将她刺穿在原地。
花辞树心想,这位红鸢公子怎么和他主子一样,都是阴晴不定的性子。
“说,你去陈锦瑟房里,究竟是要做什么?”红鸢终于切入正题。
“我要做什么,红鸢公子都看到了吧。”
花辞树对上红鸢审视的眼眸,不紧不慢,“她和她三弟联手逼死黄氏,我今夜去就是要吓一吓她,让她这个做了亏心事的人知道何为鬼敲门。”
红鸢皱眉,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你这人还真是沉不住气,明知是她做的,还偏要打草惊蛇。”
花辞树听他语气,嘴角微勾,“这么说来,红鸢公子早就知道陈锦瑟和黄氏的那件事有关?”
红鸢居高临下地看她,拿腔作调,“你知道的我知道,你不知道的,我还是知道。所以,别问你不该问的了,赶紧回风月馆去给王爷温酒,这才是你的正事!”
花辞树秀眉一挑,也不和他逞口舌之快,门见山地问道,“那你可否知道,陈锦瑟和薛惊蛰私通一事?”
这一回,红鸢脸色大变!
“你说谁和谁私通?!”他瞪大眼睛,死死盯着花辞树,好像她脸上多长了一只眼睛。
黄氏嫁入侯府是在一年前,他在三个月前才到宣平侯府,而黄氏又从未向任何人说过这件事,他刚好不知晓黄氏刚嫁过来没几日就撞破了小姑子私会情郎的秘密。
“陈锦瑟和薛惊蛰啊。”
花辞树慢悠悠的,还很贴心地为他介绍薛惊蛰的来历,“我在家中时听祖母提到过,薛首辅的长房嫡孙就叫薛惊蛰,至于此惊蛰是不是彼惊蛰,我就不知道了。”
其实她很清楚,薛惊蛰和张三李四这般常见的名字不是一回事,而且能入得了陈大小姐眼的,恐怕也就只有京城那一位了。
她故意把陈锦瑟和薛惊蛰有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