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内宅,花辞树按着白日里来时记下的路,身影在黑夜中灵敏穿梭,朝着长房大小姐所住的院子而去。
陈锦瑟是长房嫡长女,又深得侯夫人苏氏宠爱,因此她住的院子在侯府年轻一代的主子中是最好的。
邻水而建的十间房舍宛如琼楼玉宇,名曰寒香榭。
光听“寒香榭”这三个字,旁人一定以为这院子的主人是位冰清玉洁不然凡尘的仙子。
但在陈锦瑟房里伺候的丫鬟婆子都知道,她的端庄大气都是在外人面前装出来的。
要是没有她忌惮的人在跟前,她能比任何一位泼妇都嚣张跋扈。
而且,她这人睚眦必报,性子又阴又狠。
若是她看谁不顺眼,那她一定会在暗中用尽手段让对方倒霉。
因此在她身边服侍的丫鬟都极小心,半点都不敢忤逆她。
但这年头丫鬟着实难当,即便奉上十二万分的小心,也有失手的时候。
比如说陈锦瑟的贴身大丫鬟莲雾。
她因为弄丢了陈三公子写给陈锦瑟的一封信,彻彻底底得罪了陈锦瑟。
找了许久,也找不到那封信的下落,陈锦瑟急火攻心,原本肤若凝脂的脸上都爆了好几个痘!
“你这蠢货,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
她关起门来,姣好的脸因愤怒扭曲如妖魔,拿着一条细细的牛皮鞭,指着跪在地上的莲雾。
莲雾哭着求饶,“大小姐,奴婢真不是故意把那封信弄丢的!”
“那你说,是怎么丢的?难道那封信长了腿,还能自己跑走吗?!”
“奴婢,奴婢——”
啪的一声,陈锦瑟手里的辫子抽在莲雾的身上,莲雾凄惨地一叫。
这辫子看着细长不当事,但抽起人来却疼得很。
隔着几层衣服,都能给莲雾的皮肤上抽出红痕来。
“一定是你粗心大意弄丢了信,给本小姐好好回忆,一路上你是不是把梳妆盒拿出来过?”陈锦瑟眯起眼,冷声逼问。
莲雾一张小脸煞白,一边哭一边道,“奴婢知道梳妆盒里的东西要紧,并未敢将它从篮子里拿出来——”
陈锦瑟听到她的哭声就心烦,又狠狠抽了一鞭,抽在她的右肩上。
“啊——”
“你没拿出来过,那信怎么会没?肯定是你偷偷拿出来,却不肯承认!”陈锦瑟恨不得一鞭子抽死这个没用的丫鬟,又忽然想到什么,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来,“你之前不是说,进内宅时管门的那两个婆子拿起过梳妆盒?会不会是她们趁你们不注意,把信给拿走了?”
莲雾咬着嘴唇,心慌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两个婆子拿过梳妆盒的事,是她杜撰的。
她这么说的时候,还不知道盒子里的信没了,只想随口扯个谎向陈锦瑟解释她和降香路上耽搁的事,但现在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说,是不是这样?!”陈锦瑟的声音愈发尖利,又用力抽了一鞭子。
莲雾哭得更凶,想了想觉得,干脆咬牙承认算了。
反正她办砸了小姐的差事,横竖都要完蛋,现在认了说和那两个婆子有关,让小姐去怀疑她们,她还能少遭皮肉之苦。
至于把侯夫人和大太太的亲信牵扯进来会有什么后果,那就不是她现在能考虑的了。
正当她抬起头,想要开口认下时,外面忽然传来降香的哭诉声,“小姐,您别责罚莲雾姐姐了,这不是莲雾姐姐的错!”
闻言,陈锦瑟脸色微变,她转过身打开门,将降香拉进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说清楚!”
降香不顾莲雾拼命给她使眼色,抹着眼泪道,“那天奴婢们进了二门,想快些把篮子给您送到,也是为了躲着别人,就走了西边林子那条路。但走到一半,却,却遇见——”
陈锦瑟皱紧眉头,“遇见谁了?别给我吞吞吐吐的,不然我把你这没用的舌头剪下来!”
降香吓得浑身一抖,脱口而出,“我们遇到鬼了!”
“遇到鬼?”陈锦瑟没想到自己会听见如此可笑的答案,她眼神阴沉死盯着降香,“你以为编这等谎话来吓我,我就会放过你和莲雾了?”
降香拼命摇头,“奴婢不敢骗人,这是真的,是真的!莲雾姐姐,你和小姐说呀,那地方邪门的很,我们忽然就晕过去了。一定是在那时丢了东西!你回来后还说你看到了死去的二奶奶——”
听到二奶奶这三个字,陈锦瑟脸上剧变,一耳光打在降香脸上,给降香打的跌坐在地上。
“你胡说八道什么?光天化日下哪里来的死人?再说了,那个贱人黄氏是失贞后自己撞死的,与我们何关?”陈锦瑟咬牙切齿,恨不得撕烂这个奴婢的嘴。
降香被打得捂着脸,说不出话来。
“一定是你们贪玩弄丢了我的东西,却编出鬼来糊弄我,真以为我会信?”
陈锦瑟举起鞭子,要狠狠教训这个胆敢欺骗她的奴婢,可从窗外忽然传来一道轻柔的声音,“大妹子,信是我偷的,你何必拿她们出气。转过头,看一看我吧!”
闻言,陈锦瑟身子一僵,手里的鞭子没握住,直接掉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