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章若有所思,“那你是怎么确定东西一定在侯府内院的?”
红鸢露出诡谲的一笑,得意地说,“那是因为我偷听到了他在醉花楼和花魁盈袖的对话。这两人偷偷摸摸的,表面上是恩客和妓子的关系,私底下却是在谈生意。”
段章感兴趣道,“若我没记错,醉花楼背靠的是京城薛府吧?”
红鸢点头,压低声音:
“正是。我的部下查过醉花楼的底细,醉花楼的老板是薛氏一族支脉的人,曾嵩只是他的假名,他的真名是薛风雨。要论亲戚,他是薛首辅的远房侄子。他二十岁时考过科举,但未中进士。十年前他来到盼州,斥巨资开了醉花楼。按理说,光凭他那一房的积蓄,他拿不出这么多钱,肯定是有人暗中资助,这个人就该是薛首辅一房的人。自从到了盼州后,我就一直让部下盯着薛风雨。只要王爷再给我一段时日,我一定能抓到他和京中薛府来往的证据。”
段章对他颔首,“此事既然牵扯到薛首辅,自然是要放长线钓大鱼了。你告诉你的部下,不急于一时,但要把醉花楼和侯府里里外外都盯紧了,决不能让这个薛风雨和宣平侯府翻出我们的手掌心。”
红鸢眼睛放着亮光,连连点头。
他最爱办的就是盯人的差事,保准把这些暗中捣鬼的人都盯得死死的!
段章顿了顿,又想到什么,“醉花楼那个花魁,是什么来路?可是薛风雨从京中带来的女子?”
红鸢摇头,“不是,她就是邺城本地人。说起来,这女子身世十分坎坷。她父亲本是邺城官府的一个文书小官,家里也算是书香世家。可在她十四岁那年,她父亲牵扯进了私卖官粮的案子被下了狱,因此被抄了家。她嫁人早,所谓祸不及出嫁女,抄家时本来没连累到她,但她的夫家见她娘家出事,就对她百般糟蹋。她十六岁时,她的公公烂赌把家业都赌没了,她被夫家的债主卖进了青楼。”
其实红鸢心里是有几分佩服这位盈袖姑娘的,在他眼里她也算得上是一个奇女子。
身世悲惨的女子有很多,但像盈袖这样能在绝境中如狼似虎,为自己去争好处的却不多。
她被卖到醉花楼时已经开了苞,本来按照青楼的规矩,这等没了清白之身的女子做妓子都是最下贱的那一等,但她硬是仗着自己的好姿色,和八面玲珑的手段混成了花魁。
醉花楼里的姑娘提到盈袖,除了羡慕嫉妒恨之外,也都不得不赞叹一句,说她天生就是女人堆里最出众的那一个。
但红鸢认为,除了血脉出身之外,这世上很少有什么是天生的。
盈袖曾经也是书香世家的小姐,怎么可能生来就会勾人呢?
她是在什么样的心境下,学会了伺候男人,和每一个来消遣她,把她当成玩物的恩客谈笑风生?
这里面的血和泪,只有盈袖自己知道。
“这么说,她能有今天,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段章微微眯起眼,他本来风流的桃花眼却随着这一眯,眼尾上挑了一寸。
仅仅是这不易察觉的一寸,就让他卸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锋利冷冽的清绝。
红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看,胸腔里一颗心砰砰直跳。
“我有种直觉,这个盈袖也很要紧,让你的人对她多留神。”段章紧绷着一张俊脸,眉头紧锁,“还有宣平侯府和黄府的事,你暗中让人收集宣平侯府和盼州太守私下勾结的证据,但先不要打草惊蛇。”
红鸢看到段章提起黄氏一事时眼中的厌恶,心中欣慰。
这就是他发誓要追随一辈子的王爷,他没有选错主子。
“京中来的钦差邱泰安已经到了邺城,他这人嫉恶如仇,遇到黄府老爷拦轿告御状,他绝不会置身事外。宣平侯本来已和官府商量好要给黄府的人治罪下狱,结果事到如今官府都没有动静,这便是邱钦差出面的功劳。”
说到这里,段章顿住片刻,冷下声音道,“邱钦差是个为国为民的好官,但即便他再想当包青天,此次恐怕也主张不了公道,这都是因为他有一个好老师。”
宣平侯和主簿桓骞在端正堂商量此事时,红鸢就在一旁听着。
段章在说什么,他比谁都明白。
“我听说邱钦差少失怙恃,寄人篱下,后来拜入薛首辅门下受尽恩惠,因此他格外感念薛首辅的恩情,把薛首辅当成父亲来孝敬,对薛首辅言听计从。”
红鸢沉吟着道,“那日在端正堂,我听宣平侯说,他一封家书送去家中请陈夫人出面,也就是陈夫人一句话的事,就能平了此事。”
说到最后,他想到自己的身世,脸上露出几分藏不住的恨意,“王爷,不如让我直接杀了长房三少。这混账害死了自己嫂子却毫无悔意,身首异处是他应得的下场!”
段章嘴角一抬,露出一抹冷笑。
“世上多不公,黄老爷为了女儿不惧倾家荡产,苦苦讨要的公平,宣平侯只需用一封家书,几句埋怨,便能将其抹杀。
邱泰安为国为民的初心,为黎民百姓声张正义的一腔热血,也终究要在恩师的威压下低头。
这便是官场,是人心。
人们常说水至清则无鱼,但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