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粱聿先将祝怜星扶上马,然后自己一跃而上,拉起缰绳。
“老爷,夫…公子,已经是这个时辰了,”县衙门外,庆礼担忧地望着马上的二人,“现在走,天黑之前不一定能赶得回来,不如明天一早再前往。”
粱聿抚摸着马背上栗色的鬃毛,低声问祝怜星:“去不去?”
倒也不是非要今天就去,暂缓一两日都是可以的,主要是粱聿在县衙待得闷了,觉得不如出来跑马,也带着祝怜星散散心,怕他在屋里算账算傻了。
祝怜星在马上眺望远处,前方视野开阔,一望无际,又因为粱聿出来前吩咐洒水车将前路喷洒降尘了一遍,道路尤为干净清晰,和煦春日下,他甚至能看清尽头青山顶峰连绵的山棱线。
而身下的这匹马自上次从大青山回来后,为不时之需,集整个县衙之力,作为官府唯一能跑的一匹马,好好喂养了起来,此时已经初显豪迈剽悍。
简直……没有不去的道理。
祝怜星看着广袤的旷野,有些出神地说:“……去。”粱聿一甩缰绳:“走!”
马儿前颈起势,即刻蹄声阵阵,“午夜之前,必定赶回来。”
春日凉风迎面吹来,祝怜星长长的青发随风飘荡,风声唿呼,后面有粱聿作为依靠,他也不怕掉下马去,享受地闭上了眼睛。
粱聿矜了下缰绳,稍许放慢速度,下巴也懒懒抵在祝怜星发顶,“不冷吗?”
祝怜星吹风吹得正舒服,当然不觉得冷,只不过吹完就不一定了;粱聿双手拽着缰绳,不方便,就垂首把脸颊贴到他额头上,试了试温度。
祝怜星给他一贴,整个人呆呆的,遂即撞了撞粱聿的下巴。
明明刚才不热的,祝怜星揪着马儿鬃毛,现在脸有点热了!都怪这个……祝怜星捂着发烫的耳朵,不满地睨了粱聿一眼。
“别吹了,要着凉了,”粱聿看着前路道,低头见祝怜星没什么反应,低声说,“那你晚上再发热,继续喝姜汤。”
刚说完,一只胳膊就乖乖地搭上了他的脖颈,转了过来。
粱聿踩下马镫,加快速度。
祝怜星虽然体格不如粱聿,却因四肢修长,十分之灵敏迅捷,比粱聿还要先一步到达半山腰,不用照料就已经自己咕噜噜下了坡去。
昔日家园,今日入目一片悲惨景象,混浊水面上漂流着断木,多的是断瓦残垣,房屋被淹没大半,水越积越多,现在就连尖尖的瓦顶也看不到了。
祝怜星越走越慢,突然停下不动了,低头用衣袖飞快地抹了两下眼睛。
粱聿远远地就看到他在伤心,轻手轻脚走过去,试探着把祝怜星圈进怀里,拍拍他,“以后都不会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祝怜星没出声,点了点头。
“还会有很多很多好吃的。”粱聿把他眼泪抹了,温柔地笑了笑,牵着他往前走。祝怜星指出河岸的方向,两人便一同来到靠近河岸稍高一点的坡地上。
粱聿唤醒洒水车,洒水车启动装置,照着指定的地方抽水去了。
说是后续能升级管径,加速抽水速度,什么人在家中坐,水从天上来……粱聿查看了升级面板才知道,那都是声望值达到100点以后的事情了。
洒水车净天天给他画饼……
没办法,只得在这干等着,粱聿拉着祝怜星,在坡地上找了块干净的地儿坐下。
“……不去挖泥巴吗,先挖红薯味道的吧。”祝怜星问,刚刚哭了一场让他觉得有些丢脸,此刻急需找点事情做。
“在挖了。”粱聿答,话锋一转,“我们去找找还有没有小花瓶之类的玩意儿,家里太空了,捡点东西回去。”
祝怜星的思绪一下被带跑了,“好啊!”
两人顺着坡地,一路向北,祝怜星是真在认真找,不时蹲下来扒拉扒拉瓦砾,掀掀碎石,而粱聿纯纯寻个由头打发时间,背着手慢悠悠地散步,走在祝怜星的后头。
“什么声音?”祝怜星突然停了下来,侧耳谛听,“好像有小孩在哭。”
有声音吗?粱聿什么都没听着。祝怜星蹙起眉,循着声音,领着粱聿七折八绕走到了一所潦草屋棚前。
耳朵还挺灵,粱聿不由得稍许惊奇。
面前是一所小屋棚,由稻草混合着残破木板搭建而成,看上去风雨没一个能遮挡住的。透过麦草的缝隙,能看到里面大约有十几个人蜷缩着。
“婆婆。”祝怜星突然呢喃出声,掀开草帘,半跪在一个老媪面前,握住她的手。
老媪半阖的眼睁开,“……星儿?”艰难地坐起身看着祝怜星,声音沙哑地问,“怎的会在这里,老爷夫人呢?”
祝怜星眼睛湿润,“他们去世了,在逃荒的路上。”老媪搂住祝怜星,艰涩无比道:“可怜……孩子……”
此刻,一位年轻面相的男子进来了,手里端着两碗白粥,一一递给屋内的妇孺。
“……怜星?”男子讶异,祝怜星转脸看向他,喊了一声“齐哥”。
祝怜星站起身,与粱聿一起,帮着男子分发白粥。
“大水之后,都是你在照顾他们?”祝怜星问,男子点点头,“这些人要么是不愿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