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我以为,只有苏家的医师才没有私心,才会毫无保留地帮助病患,将奉献与救赎当作自己的职责。
藏月望着雪中愈来愈远的脚印,美丽的眸里氤氲着淡淡的忧伤。现在我才明白,天下医者父母心,大多数医者都把病患的生命视作最珍贵的东西,愿意付出一切来救治这些可怜的人们。虽然医师总是在二线救治伤员,但他们的勇气从来不输给战场上奋勇前进的士兵。
“呼……”
洞外寒风凛冽,飘落的雪花纷纷扬扬落入人间,很快把天地染的一片纯白。藏月往前走了几步,对准李赞离开的位置深深鞠了一躬,将所有的敬佩和祝愿都表达了出来。
李先生,愿天佑您度过劫难,平安归来,愿天佑陛下恢复如初,重振朝纲,愿……
藏月想起那个墨色碎发飞扬,眼里涌动日月星辰的少年,心里不禁感到一阵刺痛。她望向天际,看到纷落的雪花中隐隐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让她日思夜想却又心悸不安的脸。
陆扬先生……您在看着我吧……您一定怪我没有保护好昀儿……
她在心里念出这个如同禁忌的名字,泪水不禁模糊了双眼,混合着冰凉的风刺痛着苍白的肌肤。熟悉的身影在灰蒙蒙的云中逐渐消散,藏月一怔便找不到了,急得满头都是密密的汗水。她又跑出好几十步,险些放声大喊陆扬的名字,可话语才到喉咙口便已销声匿迹了。
是了……我忘了……先生已经离开好多年了……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他……现在连他最爱的孩子也弄丢了……
藏月停住了脚步,缓缓俯下身面对一地冰雪,慢慢捂住脸颊。极其细微的呜咽声在风雪的掩盖下溶解消磨,即便是细心去听,也根本辨不出分毫。空山之上,冰雪之下,唯有那一抹紫色的身影留在寒风之中,显得既孤单又悲凉。
唉,没想到身负千年修为的剑灵,也无法从爱恨之苦中抽离出来。或许我们式神就是这样,即便没了肉身,灵魂却仍然追逐着爱和执念,这才能千百年不消不散。
狸猫收回眸光,转身快速回到山洞里,继续照顾生病的二人。寒冷的风愈来愈大,山洞周围的大树都被吹得沙沙作响,好像随时会折断坠落悬崖一样。
“呼……”
寒风呼呼作响,屋外的雾不知何时攀上了窗扉,淡淡的水汽在空中弥漫开来。陆心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恍惚看到房间烛焰摇曳,一旁的陆琰不知道在做什么。他感觉自己体内的毒素暂时控制住了,但力气却还没有恢复,只是睁着眼看陆琰一会儿就又想睡过去。
“少爷?”
第六感似的,陆琰回头望了望床榻,一下便看到陆心昀正半睁半闭地看着自己。陆琰立刻走到他身旁探了探脉,伸手试了试他额前的温度,确定无误才说道,“少爷体内的聚魔虫毒已经趋于稳定,符文劫和鞭刑的伤也在慢慢痊愈,相信只要有完全解药就能很快康复了。”
“谢谢你,陆琰。”
陆心昀由衷感谢面前的青年,苍白憔悴的脸上显出深切的愧疚,“这么长时间都是你在用性命保护我,保护琅烨,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报——”
“小少爷啊,你怎么总记得别人的帮助,不记得自己的付出呢。”
陆琰叹了口气,嘴角漾起无奈的笑容,“如果当初你不救化名莫旗的我,又怎么会受我的帮助,更不可能在这和我道歉了。”
“不管怎么说……陆琰……这次麻烦你了。”
陆心昀感激望着陆琰,如墨的眼睛里隐隐有亮晶晶的东西,看得陆琰有些失了神。他下意识撇过头不去看陆心昀,墨色的碎发挡住了脸颊,看不清神情。
“怎么了?”
陆心昀担忧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琰快速低下头,轻声道,“没事,我就是……有点累了。”
“对,你是太辛苦了……抱歉。”
陆心昀说完便伸手试了试琅烨的额,感觉她烧退了才松了口气,“你去休息吧,我现在能做事了,这样熬一个夜晚你也撑不住……”
“我再撑不住也比你好,快睡吧。”
陆琰疲惫地摇了摇头,有些蛮横地把想要坐起的陆心昀按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让他动。陆心昀见陆琰眼底都是血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知道怎么说他才能听得进去。
这个陆琰……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固执,以后真的会听我的话吗?
这个陆心昀……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喜欢操心,以后会不会被他烦死啊?
两个人互相大眼瞪小眼看着对方,直到陆心昀认输闭上眼睛,这场眼神的斗争才算结束。年轻的术法师一直等在陆心昀床边,直到再次听见他均匀轻微的呼吸声,才起身回到他先前布下的法阵里。
“嚯!”
一重紫色的火苗从他掌心浮出,七根绣着红色纹路的白蜡烛同时亮起,很快照出了陆琰严肃的脸颊。他阖上眸轻声念诵古老的咒语,一圈圈黑气逐渐从火苗根部蔓延开来,看上去就像蜿蜒前行的黑蛇。
母亲,请原谅我不听您的劝告,还是用了这种禁忌的方法……希望您在天上能庇佑小琰,庇佑心昀,让我们无论如何取得三场比赛的胜利,拿到治愈剧毒的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