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礼喝了三杯茶,感觉头痛也好了许多。他盯着窗格透过的一束束阳光,久思不语。
夏娇见此,安安静静地退到茶具旁坐下,双手托书,似是沉入书中,不再有动作。
许久之后,王明礼收回视线,转眼看着柔美的小妾,忽然出声道,“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必等我。”
夏娇闻言心喜,温顺地点头。
王明礼出门后直奔旁边岳丈的府邸去寻田道之。田道之已从衙门回来,正在书房内练字,王明礼见礼后,便垂首站在一旁,看田道之写字。
田道之写的,乃是狂草。狂草存字之梗概,纵任奔逸,赴速急就,正适合用来抒发心中压抑之气。
王明礼垂眸,岳丈本是偏爱行楷的,今日书狂草,看来心中郁结越重了。
田道之笔势狂放不羁,泼墨挥洒片刻,才重重地出了一口气,把笔放下,“你近日在读哪些书?”
王明礼弯腰答道,“回岳父,小婿正在读《汉书》。”
田道之微微皱眉,“三史九经通读之后,应融会贯通,从童生到生员,并非易事。《四书》试文和诗文应立理之上求新奇。我如今忙于政务无暇多指点于你,你须多与夫子和同窗交流才是,不可一味苦读。”
“是。”王明礼恭敬应下。他能考取童生,也多亏田道之的指点,毕竟田道之也是以进士入官的,书读得自然不差。
田道之点到即止,“宜朱快临盆了吧,府里准备的怎么样了?”
王明礼笑道,“还有半月,都准备妥当了。”
“那就好,宜朱性子倔,你这段时日不可与她斗气。”虽说田道之不会去打听女儿女婿之间的事情,但也晓得他们夫妻不和睦。
王明礼点头应下,“岳父。我听说米县丞将升任本县县令,此事当真?”
田道之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个只懂得逢迎上官的小人罢了,我倒要看他能得志多久!”
这就是真的了。王明礼狠握拳头,知道岳父此次再留在梅县是不可能了。
“岳父,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可争一时长短。”王明礼低声言道,“知州大人那里。也行不通么?”
东平知州魏翔的夫人与田道之的妇人乃同族姐妹,田道之任梅县知县这三年,没少给魏翔送好处,现在到了关键时期,他能托的关系也只有魏翔了。
田道之摇头,“魏大人那边,自顾不暇。”
王明礼眉头也皱了起来,“岳父,魏大人那边既然有事。咱们就算帮不上忙,去一趟也是好的,总能探听些有用的消息。您公务繁忙无暇脱身。小婿和恪元可代您前去。”
田道之看了王明礼一眼,晓得他话里的意思。却觉此去并无益处,“魏大人那边的事情,不是咱们能插手的。”
王明礼不再说话,沉吟片刻,他试探着问道,“岳父,那您下任……”
田道之心下不快,觉得一向知趣的女婿今日话多了不少,“如今只能走一步说一步。”
王明礼听出岳父不愿多谈。便知趣地退下,到跨院寻田恪元。
田恪元正俯身趴在园内小亭的美人靠上眯眼晒太阳。见他走过来嬉笑道,“姐夫这是从哪里来?”
王明礼坐下,“在家中待闷了,出来走走。”
田恪元抬手把碟子里的鱼食扔进水里一把,“别人说闷了,我还信;你么?我不信!”
王明礼看着他懒散的样子,浅笑解释道,“近日书读得多了,头有些痛。”
田恪元闻言哈哈大笑,“姐夫,别告诉我你是真的打算科举入仕,这副说辞在父亲那里说说也就罢了,休得在我这里提起。”田恪元乃是个不喜读书的脾气,他也知王明礼不爱此道,现在听他以此为借口,颇为不屑。
王明礼面色不变,“自然是真的,我刚从岳父那里出来。”
听闻父亲已经归家,田恪元马上坐直身子,低声道,“你怎得不早说!”
王明礼见他这样,取笑道,“恪元,莫不是又惹了什么乱子出来,怕岳父责罚与你?”
田恪元撇撇嘴,小声说道,“这几日父亲为了气儿不顺,我哪里还敢惹乱子!”
“嗯,是为了升迁之事吧?”王明礼明知故问道。
田恪元咬牙低声道,“升迁?!哼,被米义超那卑鄙小人搅和着,不降职就是好的。米义超死抱着李通判的大腿,不晓得送了多少好处!姐夫,李通判虽是武夫出身,却极有手段,他和魏伯父对着干不是一日两日,前几日捉了伯父的错处又大肆折腾,害的伯父被圣上下旨责斥。也不晓得圣上是怎么想得,不过是短了两千石粮食罢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岳父不让他和田恪元前去。他虽不为官,但也晓得粮仓少了两千石粮食,并非小事,不过还是由着田恪元抱怨。
“父亲因为我的事受了牵连,又被米义超拿着屁大的小事为难,偏生遇着李通判这样的人。我看这次,凶多吉少!”田恪元不甘心道,“偏生是今年任满,若是明年就好了!”
田恪元的大哥田怺元如今在国子监读书,田道之和田恪元都相信他此次恩科定能金榜题名。若是明年田道之任满,多了田怺元这个儿子在京中的走动,降职起码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