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群臣不懂,刘协只好进一步举例,掰开了,揉碎了给他们讲。
“以青州为例,青州历来都是盐的主要产区,大大小小有近百座盐场,根据昨天你们辩论的说法,这其中小的盐场也有两三百个工人,大的甚至有近万名工人,且足以供应全国百姓七成以上的用盐,这样的行业难道可以交给私人经营么?”
“但是,交给官营,不代表朝廷可以肆意抬高盐价变相的去收人头税,若如此做,则老百姓必然苦不堪言,且私盐贩子盛行。”
“可官营作坊人事臃肿,效率低下,甚至腐败现象屡禁不止如何解决呢?首先,当然是严刑峻法,由校事府负责监察天下,有发现贪腐行为的,不论是什么级别的官员,都要杀,贪腐行为严重的,可以考虑进行一定的株连。”
话还没说完,就见管宁站起来反对:“陛下,只听说以德行感化……”
没等他说完,刘协就伸手示意他闭嘴:“我知道,你把废话先收起来,我知道单单只靠严刑峻法是没有用的,就算是我让校事府去查贪腐,校事府本身也有被拉拢腐蚀的风险,所以严刑峻法,只是最后的手段。”
“还是以青州盐厂为例,可以设立三到五家官营企业,朝廷只设置食盐售卖的最高价和最低价,具体如何经营,朝廷不会直接过问,尤其是雇工方面,朝廷不可以强制雇工,更不可用官奴做工,让百姓有自由选择的权利,哪家盐厂待遇好,就去哪家做工,嗯……我看以后这官奴制度就废除吧。”
就见曹操皱眉道:“臣以为……此策还是有不妥当之处。”
“如何不妥?”
“所谓官官相护,古今同理,陛下以凌厉手段打击了党人,但赎臣之言,如今占据了朝堂半壁江山的颍川人,难道不是新的党人么?出身于禁军、宿卫的官吏,难道不是在抱团,组成了一个小的政治团体么?不需十年,这些负责官营作坊的管事官僚便会结成一体,上抗朝廷,下祸黎民。”
说完,曹操本以为刘协会很不高兴,却不成想刘协却是一拍大腿道:“魏公说得对啊,确实是如此之理啊,所以我认为,朝廷在盐场中的持股比例,不应该超过四成,其余六成的股份,则通过买卖或是奖赏的方式,交给个人,如此,在朝廷委派的官僚管事胡搞的时候,六成的民间资本可以联合起来,反对作坊的决定。”
曹操立马反驳道:“天子此策属实是荒谬,莫说是占有四成,就算是只占了一成,民间商人难道还敢对抗朝廷的行政命令么?官商有别,这些在作坊中占据股份的人,到底应该算是商,还是官?”
这个,曹操却是把刘协给问住了,他这套设计完全就是照搬了后世的做法,但却是忘记了,现代社会属于法治社会,逼得急了,个人也是可以状告地方官府的。
但封建社会不同,官大一级压死人,六成股份就算是真的抱团团结起来,也不可能压得过四成,随便一个小吏,也能压死那些民间资本。
想了想,刘协道:“你说的很有道理,不过负责具体工厂的官僚,终究也只是小官僚罢了,而那些参股于国有企业的私人么……
当然也不是谁都可以入股的,可以让勋贵们用土地来换股份么,毕竟土地,才是真正的国之根本,关乎民之死生,这企业的股份,收益只会比土地更高,但对民间的影响却小于土地。”
曹操闻言,再一次皱起了眉头。
难道说……两个月之前天子徙陵的时候就已经想到此策了?
这思虑也太长远了吧!
南阳勋贵现在刚刚被强制交换了土地,并且被轮番折腾的元气大伤,新的土地还没有分配完毕,更还没有开垦,人生地不熟的,有些人丁稀少的勋贵,用土地换股份的意愿一定很强烈。
当然,曹操和群臣的关注重点也不是南阳的那些勋贵,而是本朝的勋贵,目前来看,本朝所产生的勋贵一定是不比汉光武来得少的。
嘶~,怪不得要有勋贵议政啊!
光武帝时退功臣,进文吏,给勋贵们无不赏赐了过量的良田,使得功勋之后成为了豪强中的豪强,也不能说光武帝做的不好,毕竟官僚专业化,于国于民都是好事儿。
此前,满朝文武其实一直也没有停止过天子如何安置勋贵的探讨,甚至许多人一度以为天子是要反其道而行之,要进功臣,退文吏。
今天这么一看,果然,天子之智谋,不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揣度的啊,真是一环套着一环啊!
如此一来,诸如盐铁等关乎国家命脉的产业,将由朝廷与勋贵共同掌握,这却是让这些勋贵真正的与国同休了。
而这些股份,实际上却是代替土地成为了勋贵们养家糊口的饭票,不但解放了大量的土地可以用来屯田屯民,勋贵们也不可能真的放任官僚们胡搞瞎搞。
你贪污受贿,冗员,管事儿的比干活儿的多,损害的可就是这些勋贵们的利益了,而勋贵,是有资格参加勋贵议政会议的,也是你地方上的基层官吏能欺负的么?
甚至这么搞的话,这企业的经营问题也完全可以放给勋贵,朝廷只需多派一些靠谱的账房,不让勋贵们做假账,就可以按月收钱,脱离企业的实际管理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