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刘协的大军一路走走停停,动作还真的挺慢的,没等他们回京,一路枷着自己的赵云就已经先他们一步的回了许都。
远望许都的城门,赵云的心里也同样是五味杂陈。
半年之前他还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游侠,这一晃眼才多久,他先是骑大马戴红花的成为了武状元,当上了禁军的实职的校尉,后是受天子重托,成为了满朝文武中第四个假节都督一方战事的节帅,再到如今,带着枷锁回来。
人生的大起大落,当真是刺激啊。
远处,曾与他有过一场交手,惜败一招而屈居榜眼,却也同样一步登天成为禁军校尉的邓展亲自带了本部兵马出城迎接自己的这位同僚,远远的看到他带着枷锁,将自己锁在囚车里的身影,同样也是深深地叹了口气,而后缓缓打马过去。
走到赵云身旁后翻身下马,却居然折节而拜:“子龙兄忠肝义胆,展,服了。”
赵云见状笑笑道:“怎么,这么说来上次输给我其实并没服?”
邓展也笑笑道:“有一点。”
说着,邓展从自己的马上取来一个大袋的酒水和两个细瓷的大碗,将其中一个放在赵云的囚车之上便吨吨开始倒酒。
“云此时已是戴罪之身,天下人不知有多少惦记着要杀死云,你与我本就是同一场武举考出来的,此时与我走的太近,你以后恐怕也很难再得到那些士人的认可,他们更要骂你是鄙夫了,说不定你这个比两千石,这辈子也去不掉那个比字了。”
邓展动作不停,待将两个酒碗都满了之后便自己先喝了一碗,又端着喂给赵云喝,一边喂一边道:“我辈武人行事但凭忠义二字,何毕理会他们嚼舌。”
许都城门之外,人进人出自是繁忙,赵云的囚车和邓展的亲兵往那一堵,旁人自然是既进不去也出不来,其中也不乏有急事儿的官宦人家,派了仆人催促,结果听说是赵云回来了,登时便老老实实的回来等着了。
这赵云可是个真·虎将,惹不起啊惹不起。
又道:“再说你这事儿十之八九是死不了的,你还不知道呢吧,天子这次要力保你无罪,甚至说你杀华歆是他的意思,有此天子,我辈武人何其幸也,我看,过去那士人儒生只手遮天的日子,以后怕是没了也说不定。”
赵云闻言却是微微沉默了一会儿,道:“如此,只怕是朝野非议,甚至于要出乱子的。”
“这倒是,天子在彭城时说要保你,但令君却判了你秋后问斩,听说现在已经撂挑子不干,回家闭门歇着去了。”
赵云一愣,随即惊骇道:“令君乃国之柱石,满朝上下多少人都是经他的手所举荐,我……若是为云之事让天子与令君起了嫌隙,云,岂不是百死难辞其疚?不行,我得死,邓兄,可有短刀借我一用。”
“子龙难道要在这许都门外自裁以谢天下么?天子下了明诏要保你性命,你却回了许都就死,你就这么急着要跟令君同归于尽么?”
赵云闻言愣了一下,却是恍然大悟。
他如果这个时候自裁,天下人都会认定他是被荀彧给逼死的,这就是荀彧打了天子的脸了,他倒是一死了之,可荀彧以后怕谁也不好活了,那,可就真的是社稷不幸了。
想明白这些,赵云仰天一叹,道:“是云思虑的不够周全了,如今,却是生死两难了,天子啊,云何德何能,竟让您如此厚待啊。”
叹罢,赵云却是突然吩咐亲兵道:“来人,将我的囚车和枷锁都打开。”
亲兵一愣,而后掏出了钥匙正要开锁,那钥匙却被邓展一把抢下,道:“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不想囚车入京太丢脸了,你给我打开。”
“你连命都不要了难道还要脸么?你要是真在乎也不会一路枷着回京了,你……你要求死?!”
“把钥匙给我。”
“不给!除非你说清楚。”
赵云沉默良久,缓缓道:“天子保我,无非是念吾忠勇,念吾此举颇有几分不得不为之的无可奈何,然云现在活着,已是动摇国本,非死不可。你让我出去,我……我去找几个于国并无大用的皇亲杀了,这条命自然也就不用保了。”
“你……你这是疯了!”
“或许吧,或许我就不该回来,在合肥就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
“你……”邓展真的是目瞪口呆,他怎么也想不到,这赵云居然不惜做到这个地步。
“来人,给我把逆贼赵云关押进廷尉大牢,等待天子回来再行发落。”
“这……邓兄!不可啊邓兄!你放了我!”
“此人罪大恶极,为防有同伙劫狱,此刻起,由我亲自看守廷尉府,任何人不得接近!”
“邓展!”赵云闻言激动得破口大骂,“你这是误国!你这是误国啊!”
邓展却不理他,一把推开了给赵云赶囚车的亲兵,亲自拿起了马鞭驾着车就进了城,口中高喝道:“从现在起,任何人靠近囚车五步之内者,不管是要放人还是要杀人,先问过我手中之剑!”
而后,这邓展居然真的客串了一把狱吏,将赵云送到廷尉大牢后自己亲自盘着腿坐在了赵云的牢房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