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何元豪吃过饭,歇息了一会,准备进宫面见太后。
皇宫之中无私事,即便太后已经不掌政权,可嫁长公主,依然具有颇为不小的政治影响力。
这影响力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一般的三四品官员,若得长公主为儿媳,那必然意味着受到孟氏的拉拢,选择站队孟氏。但何元豪不同。何家树大根深,而且他是武将,武将几乎都在丞相手下,明眼人都明白区区一个不得宠的长公主,还不至于让何元豪动摇,更换不来何家十二万的精兵。
虽说因为南珠的不得宠,让何家在娶亲这事上压力不大,可她再不得宠,也是先帝遗珠,堂堂正正有名有姓的大齐长公主。
这与一般家庭都不相同。
一般家庭,即便是两家的地位稍有悬殊,但长辈互相见面的时候,却都得各自守礼,平等相待,互称“亲家”。
但孟氏不是一般家庭,是大齐皇族。
何元豪得了南珠长公主作为儿媳,理论上说是和皇族结亲,甚至算算辈分,可以一跃成为皇帝的叔伯,太后的亲家。
但这只是理论上的,实际上,即便娶了皇帝的姐姐长公主作为儿媳,可皇帝依旧是皇帝,太后依旧是太后。该行的臣子之礼,一个都缺少不得。并不会因为娶了长公主,而获得什么例外。
便拿穿衣来说,何元豪虽是去谈亲事,却还得老老实实地穿上,代表身为臣子的官服。
张静娴服侍他穿官服的时候,何元豪还特地嘱咐道:“仔细些。”
“寻常上朝,都不见老爷这样仔细。”
“这次是去见太后,商量小兔崽子的婚事,哪是上朝这样简单事情。”
张静娴哼道:“别人上朝,胆战心惊,如履薄冰,老爷却是闲庭信步,好清闲哪。”
何元豪笑道:“你不懂。你若是心有所求,意有所指,那便患得患失,焦躁不安。正如那些不安其位的朝臣那样。我可没那么多心思和想法,只要下了朝,能喝上一碗乌鸡汤便知足啦。”
张静娴细细理着何元豪官服上的褶皱,无奈笑道:“老爷刚说讲话说‘不要意有所指’,却自己破了戒,提点起我来。”
理衣完毕,何元豪摸了摸两袖平滑的官服,满意道:“我又不是和尚,心无杂念。本侯不求富贵,只求民安。走了。”
侯府夫人送侯爷上了马,但侯爷骑了两下,又跳了下来,往侯府跑去。
“静娴,牵马,有东西忘拿了。”
“礼帖不是已经拿上了吗?”
“还有别的。”
别的?
张静娴不太明白。
进宫求亲,除了礼帖还要拿什么?
拿刀?
不可能。皇宫又不是我家,怎么能让他拿刀进去?
……
朝廷六部,三部归韩,三部归孟,这是自先帝分权后,齐国朝野,一直尽力维持的微妙平衡。
即便是太后执政时期,孟氏手里,最少也握着两部。
宵月长公主握权以后,恩威并施,已经将刑部、礼部、工部三部牢牢握在手里。此时的孟氏,在文官数量上,渐渐有压过丞相一方的趋势。
此时,孟清浅的寝宫,长贺宫外。
礼部尚书李进之父李工勤,刑部尚书黄布仁之父黄庆鹤,还有杨哲族叔、杨东之父,工部尚书杨行广,这三位孟氏一边的二品大员,齐齐站在“老大”宵月长公主的门外。
黄庆鹤来得早,左右站了一会,也不见长公主召见,便问起刚到的李工勤。“李兄,殿下今日突然找我们来,你有什么头绪吗?”
(潜台词:老大突然摇人,哥们有点慌,你是老大的表哥,你给哥们透个底。)
李工勤一路赶来,跑得满头大汗,道:“黄尚书,殿下之心,岂是我等能揣测的?”
(潜台词:我不到啊!)
三人即便都是孟氏心腹,也不常聚在一起,趁着这个机会,杨行广道:“李兄,黄兄,殿下不久便要二十了。虽说二十是成人礼,不是大寿,不至于大肆操办,可我等,也不能不上心,落了殿下的面子。不知二位可有准备?”
(潜台词:老大过生日,你们想好送啥礼物了吗?)
李工勤道:“殿下不喜俗物,如今多事之秋,少生事端,才是大礼。”
(潜台词:让杨哲不要作妖,我表妹看不上他。)
黄庆鹤道:“李兄所言极是。”
(潜台词:俺也一样。)
杨行广拱手,笑了笑,虽作了礼,嘴上却没谢过二人,转而面向长贺宫,默默无言。
(潜台词:走着瞧。)
不多会,宫女领三人进殿。
孟清浅像往常一样,身着暗红长裙,斜靠在茶桌旁的座椅上。奏折一刻也不离开手上。
剑凌则不像李进来时那样,站在孟清浅的不远处,而是站在她的身后,闭目抱剑,一言不发。
三位尚书入殿,立刻跪倒。
“臣等拜见殿下。”
孟清浅道:“起来吧。”
她最后看了眼奏折,将它丢到桌上,然后从椅上起身,拖着触地的长裙,在三位二品大员朝廷重臣的注视下,来